年瑩喜看著那悄然離著自己遠去的背影,雖然隻不過是從軟榻到台案的距離,可不知道為何,她此刻卻是覺得那麼的遙遠。
這種發自內心的遙遠,好像就算他與她近在咫尺,也並不是她伸手就能觸碰得到的。
“暖和夠了就說一聲,朕派人送你回去,身子才剛剛見好,豈能這般的折騰?”宣逸寧說著,拿起了桌子上的書卷,隨著話音落下的同時,再次將目光投在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年瑩喜不語,歪著頭盯了他半晌,忽而呆楞的開了口,“宣逸寧,你還是宣逸寧麼?”
宣逸寧正翻動書頁的指尖一頓,不過隻是片刻,動作便恢複如初,“這話問得有點意思,難道你是睡得久了,腦子也不靈光了麼?若此刻的朕不是朕的話,年瑩喜,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本從朕的手中拿走一兩銀子?”
年瑩喜其實在將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因為這話問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那是一種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一種感覺,她很想出觸碰,但又莫名覺得心慌。
不過現在,這個問題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她聽見了銀子二字。
“宣逸寧,你這話什麼意思?莫不是想要黃了我的銀子不成?”年瑩喜說著,抬高了幾分的音量,“我告訴你,想黃我的銀子,門都沒有,不然你小心我……”
“一把火燒了朕的後宮。”沒等她把話說完,他便順其自然的道出了口,可就是這簡簡單單下意識的幾個字,讓兩個人同時陷入了一種沉默之中。
年瑩喜冷然縮緊的雙眸裏,流露出一種別樣的呆怔,這種放佛血液都跟著凝聚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什麼,可……又是那般的飄渺。
曾幾何時,好像也是此情此景,他看書,她無聊,但與現在不同的是,那時的空氣似乎透著絲絲的滲人心肺的暖意,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的,讓人打心眼裏被寒意浸透。
宣逸寧此刻就算不曾抬頭朝著她的方向看去,也能想到她突然不語時,那種帶著期盼,呆滯,與迷茫的眼。
繃緊的神經緊了再緊,是他強迫自己壓下想要抬眸的衝動,“年瑩喜,過幾日便是年關了,趁著這幾日安生,你好生的養身子,待過完了年,朕便將當初許諾給你的一切都給你,然後讓月淮送你出兵營,以後天涯海闊,任你自己去闖。”放下手中的書卷,他看似不經意的一手垂下,一手把玩著麵前的茶杯,豈不知,他那故意而為之垂在桌子下的手,此刻早已緊握的青筋暴起。
年瑩喜從呆楞之中回神,聽完了他冰冷到沒有任何起伏語調的話語,竟是笑了,“宣逸寧,你這是打算休了我,是麼?”
“本沒有正兒八經的婚娶,又哪裏來的休你一說?”宣逸寧慢慢的抬起雙眸,用沉澱下滔天巨浪的黑眸,平靜的直視著她,“過了年關,朕便會一招拿了白國,到那時,宣國將成為這個大陸上最強的國家,朕便也再無閑暇之日,而你……也再毫無用處。”
當初,他娶她,是那樣的冰冷,那個時候,他說,他需要她幫著平定亂事。
現在,他休她,同樣的冰冷,這個時候,他說,她已再無用處。
年瑩喜緊握的雙手輕微的顫抖了幾下,麵上的笑容依舊,“好,不過當初你並未說究竟給我多少的銀子,現在,是不是該一起算算了?宣帝。”
麵對這樣的結果,她很平靜,狠到盡量讓自己特別的平靜,這個結果是早就定好的,所以她並不驚訝,雖然她現在是那樣莫名的疼痛,雖然,這樣突然襲來的疼痛,讓她煩躁到了爆表!
“你要多少。”宣逸寧不加任何的思考,脫口而出,平靜的麵上,是一個帝王應有的所有淡然和躇定。
聽著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年瑩喜擰了下秀眉,她來之前,宣月淮明明說現在國庫匱乏,為何現在到了他這裏,便一切都那麼的風輕雲淡了?
難道,他就是這麼的想要和她撇清楚關係麼?
好,真好!年瑩喜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了起來,似興高采烈的將緊握的雙手分開,舉起在胸口處,合並輕搓,分開那死死咬緊的牙關,她用輕鬆到不能再輕鬆的話語道,“黃金一萬,良田百畝,你付清,我走人。”
“好。”這次,宣逸寧仍舊是沒有停頓,直接點頭,“年關過後,朕派人送到你的手中。”
“痛快。”年瑩喜說著,從軟榻蹦了下來,跺了跺自己直接踩在冰涼地麵上的雙腳,笑彎了眼睛,“既然宣帝這麼痛快,我再提什麼多餘的要求,便有些不要臉了,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從今日開始,咱們也就不需要再見麵了,好好的保重,好好的治理國家,而我,也該帶著我的人,遠走高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