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霖一行三人叫開了城門,順著淩厲的北風,快馬加鞭往安慶趕去。城外的雪有半尺餘厚,馬蹄子踏進去就很難拔出來,三人隻能打馬緩緩而行。
最近兩年兗州府都是風調雨順,百姓日子過的太平,雖然剛下完雪天氣寒冷,沿途依舊有些百姓進城做買賣。
三人曉行夜宿,路不停歇。大雪過後的路麵泥濘不堪,三人不敢加快馬速。時值正午,盧霖小心翼翼的騎在馬上問道:“郭大哥,前麵到什麼地界了?”郭遠誌搖頭道:“這次雪下的太大,沿途也分不清楚,具體到裏我也說不準。不過咱們行了將近十天,按路程來算,應該是到了廬州的轄內。”
“瀘州?瀘州不是在四川?”盧霖問道。郭遠誌回頭見盧霖不解的神情,笑道:“四川的瀘州直隸四川布政使司,這個廬州屬南直隸。”
廬州就是現在的安慧省合肥市,明永樂元年,廬州府改隸南京,又稱南直隸。而瀘州在明後期直隸四川布政使司。兩地南轅北轍,隻是一字之差。
心下想的明白,盧霖笑道:“讀書都讀的傻了,地界都分不明白。”郭遠誌微笑不語,小心的控製著馬匹。
盧霖身後的劉刀聽兩人說話,叫道:“我說公子爺,你別管那是哪個廬州,咱們先找個地方填填肚子,我都快餓扁了。”
聲音洪亮,順著風進到盧霖耳中愈發的刺耳。盧霖回頭笑道:“大刀,我給你說多次了你小點聲,我耳朵不聾。”一路行來,盧霖讓劉刀的聲音折磨的苦不堪言。
劉刀嘿嘿笑道:“從小說話慣了,您一會的不提醒我就記不起來。”這句話聲音就小了很多。盧霖笑道:“你可記好了,要麼回頭我扣你工錢。”劉刀忙道:“您別介,我下會一定注意。”他心下著急,又恢複了洪亮的聲調。
無奈的搖搖頭,盧霖不去理他,控馬快走了幾步,趕到郭遠誌身旁問道:“郭大哥,這附近有沒有人家,我也餓的緊了。”郭遠誌搖頭道:“一路走來,連個人影也沒碰見,最近幾十裏怕是沒有。”
劉刀快馬趕上,壓低了聲音道:“我這包袱裏還有些餅子,咱們找個背風的地方吃點吧?我是實在餓的不行了。”郭遠誌抬頭往遠處看了看,點頭道:“也好,前麵有個土包,咱們到那歇一會。”
三人加快馬速,說話的功夫就來到不高的土堆前。三人繞到避風處,劉刀一躍下馬,笑道:“這地好,不但沒風,日頭還能照著。”郭遠誌點頭道:“咱們在這歇會再走,路難走,馬匹也累壞了。”盧霖也跳下馬來笑道:“幸好這幾天沒再下雪,要不然這路就沒法走了。”
劉刀用腳踢著腳下的雪埋怨道:“我說公子爺,這麼厚的雪咱坐也沒法坐,要麼把馬鞍子卸下來坐會吧?”郭遠誌急忙搖頭道:“太麻煩,隨便休息一會繼續趕路。”盧霖抽出馬上的墊子笑道:“郭大哥說的對,這裏不靠村不靠店的連個人影也沒有,咱們還是加緊趕路要緊。”
轉身四處張望了一下,見土堆西邊露出一堆幹草,盧霖笑嗬嗬的道:“那有堆柴草,咱們去那坐坐吧!”劉刀看了一眼,笑道:“那地方不背風,公子您歇著我去給你抱堆柴火來。我正好把馬牽過去吃點幹草。”盧霖點頭笑道:“這樣最好,咱們還可以烤餅子吃。”劉刀“哎”了一聲,牽馬高高興興的去了。
看劉刀屁顛的跑過去,盧霖笑道:“郭大哥,咱們到了廬州離安慶還多遠?”郭遠誌想了片刻:“平常也就是一天多的路程,不過現在的情況,差不多三天便能到安慶。”盧霖點頭道:“那就好。”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突然聽見劉刀高八倍的聲音叫道:“公子爺快來,這有死人。”盧霖聞言一怔,急忙道:“郭大哥,咱們去看看。”
一路腳趟著腳脖子深的雪,盧霖二人來到劉刀所站的幹草堆旁邊。劉刀看見二人過來,急忙叫道:“公子快來看,這有三個死人。”盧霖邁步過去,見幹草堆裏躺了三具屍體,看模樣應該是一家三口。年輕的女子死在丈夫懷裏,手裏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郭遠誌半蹲身子伸手摸了摸,搖頭道:“起碼死了三天,是凍餓而死?”盧霖心下驚駭,前世的思想讓他根本想不到會有人真的凍死餓死,心底生寒沉聲道:“怎麼會這樣。”郭遠誌歎氣道:“應該是北上逃難的百姓,這十幾日大雪不斷,不知道有的凍煞多少人。”
聽他說的淒慘,盧霖想到安慶、徽州兩地貪墨救濟糧的官員,憤聲道:“這幫狗賊,連皇家的糧食都敢動。”郭遠誌搖頭又歎道:“今年的水災罕見,南直隸數府的百姓都受了災,安慶、徽州兩地受災最重,說是顆粒無收也不為過。水災過後,又生瘟疫,兩地百姓生活艱難,淹死、病死無數。
水災過後,外地有親戚的都去逃難了,沒親戚的隻能等朝廷的救濟。災情上報,朝廷馬上撥了一批救濟糧,這批糧食卻被兩地的官員貪了近四成。入冬之後天寒地凍,水災嚴重的地方連避寒的房屋也沒有,兩地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哎”他歎了口氣,後麵卻是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