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抱著貓兒,慢慢走離了這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
光景變換,這座城風一日雨一日地過去,男孩似乎長得大了些,坐在窗邊,搖頭晃腦地讀著書。
窗外光線一閃,一個白影輕巧跳進了窗戶,立在桌上歪著腦袋看向男孩。男孩將書放下,臉上掛著笑伸手去摸白貓:“娘親叫你過來喊我吃飯麼?”
“喵!”
“好,我這一段背完了咱們就去。”男孩說著,將書倒扣在桌上,坐下身低聲默背。
窗外似乎有人路過,兩人的說話聲隱約傳進了房裏。
“……什麼?白米竟這麼貴了?嘖嘖,上個月一斤才漲了五錢,怎麼這個月又漲了,還一下子漲了二十個錢?”
“是啊,唉,據說是從去歲上起,咱竹城周圍地就不怎麼能種出糧食來了,城裏的糧食都是糧商從遠處販來的,自然貴了許多。”
“唉,竹城是活不下去了,主家太太說是要遣散幾個下人,不曉得會不會輪到你我頭上,若是要遣散咱們,說不準也是好事。”
“好什麼,你當旁處好活麼?哪裏還能尋到咱們主家太太這樣的好主子!上回我去拿豬肉,聽會盛巷胡家下人說,他們早半年前就開始吃糙米了!”
“吃糙米?胡家不是挺有錢的麼?”
“誰能知曉喲,約莫也是供不起了罷……”
聲音越來越近,男孩背了一半,便頓住了。人發了一小會兒的呆,桌上的貓兒打了個哈欠,伸出肉爪子拍了男孩的臉一下。
男孩猛然回神,朝貓兒笑了一笑,靜心從頭繼續將書一一背完。
似乎是天忽然下起了雨,窗沿下的雨珠子仿佛琉璃珠串兒一般,隨著風飄飄蕩蕩。窗沿下,白貓半點兒沒有變過,靜靜坐在窗台上,望著窗戶裏正說話的兩個人。
房內,男孩已經成長為俊朗的青年,他手裏拿著一碗粥,蹲在床邊輕聲哄著臥在床上的婦人。
“娘,再吃一口吧。”
婦人麵帶病容,看起來略有些憔悴。
房間裏空了許多,原本殷實的家早已不複當年風光,下人這些年裏,一一被封了紅封還了賣身契,遣散了。
“娘不吃了,吃不下了。”婦人枯瘦如柴,麵上卻是溫暖的笑容:“莫要呆在娘這兒了,你今日文章可做好了?”
青年低頭沉默,手裏勺子不停攪動碗裏稀薄得可憐的粥。
婦人的笑容漸漸消隱下去,她盯著青年,忽然皺起了眉:“兒啊,你可是有什麼事瞞著娘?”
青年輕輕將勺子放在碗裏,抬頭認真看著婦人:“娘,明年春闈,我不想去了。”
婦人一驚,一口氣嗆在喉中,劇烈咳嗽起來。青年嚇得趕緊放下碗,輕輕拍著婦人的背。婦人掙紮著起身,用力將青年往外一推,聲音嚴厲:“這不像話的想法,你何時起的!不行,趕考的事是大事,不許你不去!”
“可是,娘你的身體……家裏不能沒人!”青年急著說道:“娘您放心,四年一回的春闈,這一回我不去,下一回我肯定會去的!四年之後,娘你身體好些了,咱們夏日便出發,我帶著您一塊兒咱們進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