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緒點點頭：“可他好像，有話要對我們說。”
鶴十一聽言，又一次看向那個小孩。
幽暗濃霧之中，這靜靜流淌的三途河對岸，站著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童。他麵色略有些發白，雙唇深紫，但麵上卻並無厲色。
他睜著一雙清澈無垢的大眼，眼巴巴看著阿緒與鶴十一，仿佛正用目光對他們無聲祈求。
仿佛注意到兩人都盯著他瞧，他忽而雙手團起，好似拜年，又好似祈求一般，一下一下朝兩人拱手。
孩子這稚嫩的動作，觸動了鶴十一的心。
“你莫要動，我去看看。”鶴十一說著，撩起衣擺便要過河。
阿緒向前一步，鶴十一卻出言製止：“三途河水很沉，莫要將你衣擺沾濕。你且等著我便好。”
阿緒微微搖了搖頭，攥住鶴十一的手不放：“我去吧。”
鶴十一一頓，抬頭看著阿緒似笑非笑：“阿緒怕我被河水衝走麼？”
阿緒認真點頭：“你自封修為，在這虛妄界修為尚不如我，不如我去。”
鶴十一聽言，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看了眼河的寬度，開口道：“這樣吧，我先進河，一會你踩著我的肩跳過去，待你渡了河，再拉我上岸，可好？”
阿緒略一思索，便點頭應下。
河水刺骨冰涼，縱使能耐如鶴十一，初入這河水，也不禁渾身僵硬，吐氣成霜。
河水中走了兩步，鶴十一便知自己還是小瞧了這河水。這三途河裏流淌的，哪裏是水？明明是千萬年來無數冤魂的淚！
它們包含著無數濃烈的情感，那些炙熱的愛，濃烈的恨，都融進這三途河水之中，待有人踏入河水，便如跗骨之蛆，緊緊依附而上。
鶴十一耳畔仿佛有無數人在說話，他們在說些什麼，鶴十一聽不真切。可這些話，都是沉澱於三途河水之中的記憶，亂哄哄炸裂一般在他耳畔爭吵叫嚷，半點不肯停歇。
他每跨一步，都覺著自己更沉一些，身子仿佛枯木，生機一點一點被抽離。
不如乘水歸去，不如與水同去！
“阿鶴！”
熟悉的聲音好似驚雷，猛然將鶴十一喚醒，他渾身一震，立刻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他轉過身，看著阿緒。明明他隻走了三四步而已，卻仿佛與阿緒相隔萬裏。
他隱約能看見阿緒麵上的表情——她是在緊張嗎？
她緊張的樣子真可愛。
好像，好像那個小妖精啊……
“阿鶴！”阿緒將鶴十一麵上的恍惚看得清楚，知道事不宜遲，便立刻一扯衣擺縱身一跳。
她的腳尖輕輕點在鶴十一的肩上，好似蜻蜓點水一觸便離，僅解了一片花瓣的力氣，便跳到了河對麵。
她身上不曾濕了半點，轉身想也不想，朝鶴十一伸出手去：“抓住我！”
鶴十一目光已經開始恍惚，阿緒的聲音好像來自天邊。他看著阿緒伸過來的手，遲遲不曾有半點反應。
阿緒秀美蹙起，“嘖”地一聲扯起袖子大半個身子幾乎探進了河裏：“鶴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