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陰所謂的“行動”,並非簡單地將虛妄界眾魔物釋放,也並非要對虛妄界的結界做什麼手腳——他隻是簡單地利用了赤月,最大程度上的,將所有人的戾氣激發了出來。
最可怕的,並非人間界與虛妄界的鬥爭,而是每個人都成了彼此的敵人,所有人都成了“惡”,所有人都成了魔鬼。
人間大亂,似乎隻是一個開始。沒有什麼天崩地裂地動山搖,沒有什麼虛妄界眾魔攻破結界大肆進軍,但整個人間界似乎正遭受著一場赤紅月光帶來的洗禮,猶如一個人身上所有最最細小的血管在皮下開始爆裂。千萬血案每每發生一次之後,那月亮的紅色月光便越發濃重一些,似乎夜色越來越濃重。
夜越來越長,黎明似乎永遠不會再次到來。祝羽心中湧出濃濃的無力和絕望。
兵戈之傷尚可預防,腑髒之痛如何能止?
“怎麼辦。”祝羽的聲音裏有著無法遏製地顫抖:“師兄,我們怎麼辦。”
眾長老早已四散而去,忙得焦頭爛額,就連阿青與阿緒都不得以四處去幫忙,鶴鳴堂中隻剩下祝羽和鶴十一。空氣凝重,隱鶴山的掌門祝羽,終於露出一絲脆弱和無助。他看著自己的師兄,仿佛他便是能夠拯救整個人間界的唯一一根稻草。
鶴十一麵色依舊淡淡的,他仿佛數千年來都不曾變過表情,無論是喜是憂,都總是這一付表情。
祝羽從未如此慶幸鶴十一是這樣的一個人,仿佛他麵色不變,一切都尚未不可救藥。
“等。”長久的沉默之後,鶴十一開了口。
“等?”祝羽為怔:“等什麼?”
“等如瀾。”鶴十一緩緩呼出一口氣:“他做了這一切,總會再來這裏。”
鶴十一說得沒錯。
兩三個時辰之後,顧如瀾果然來了隱鶴山。
而此時的人間界,已經變得如同煉獄般恐怖。
歸鶴峽深淵湧上的弄弄黑霧,將整個極北淵籠罩起來,隱鶴山中弟子甚至不知如今是什麼時辰,太陽還有多久……甚至說還會不會升起來。凡間凡人相殺,鮮血鋪滿大地,浸入泥土;荒野外的土地之中,早已入土為安的屍體掀開棺材蓋,扒開泥土爬了出來;無論如何正道的妖修,統統殺紅了眼,凡人那顆汙濁的心髒似乎成了最美味的東西;大地似乎開始隱隱變熱,江河湖海之中的水漸漸翻湧滾燙,霧氣彌漫,整個天地似乎再沒了界限,汙的泥,清的水,混在在空氣之中,血腥氣味氤氳其中……這哪裏還是山河清秀的人間界,這分明是另一個群魔亂舞的虛妄界!
相比之下,極北淵的隱鶴山居然成為了這天下最為平靜的地方。
顧如瀾來到隱鶴山的時候,居然還是穿著當年的一身道袍。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隱鶴山山道下頭,抬起頭看著上書“隱鶴山”三個字的那個古樸的牌坊。
“是誰在那裏!”一個青澀又帶些緊張的聲音於濃霧中響起,片刻後,一個穿著青白色道袍的小道士從濃霧中顯露出半個身子,他手持著劍,一臉緊張地眯著眼看向顧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