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漫漫一世光陰流轉。她靜靜看著沉思之中的男子,看他默默凝視著自己良久,眼眸裏閃爍的是無奈的不忍,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好。”他淡淡吐出這個字,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素梔早已猜到了他的答案,卻不忍再看他,垂下眸來,不做他想。即使知道自己和一個國家而言,是舉足輕重的。可是為什麼劉昭回答的時候她會這麼心痛?
素梔淡淡綻開一絲笑容,帶著幾絲嘲諷。緩緩回身,在眾人目光下兀自走出了帳子。就在轉身之際兩行清淚落下,自己千算萬算,終究沒有算到這步。
銅鏡中那張畫了淡妝的容顏就如同白色的梔子花一般素雅清淡卻在無聲之中攝取人心。幾個豔麗的女子圍在她身邊給她畫眉塗唇,用著流利的大熙文說道:“姑娘真是漂亮,想不到大熙的軍營裏還有這麼美麗的女子。王爺真是好眼光,這麼美麗的王妃真是要把其他人嫉妒死了。
”
在她們的嬉笑聲中,素梔淺淺一笑,看著鏡中的自己,好像有很久沒有看見這樣女裝的自己,一時還沒有接受。在這麼多的讚美聲中,她忽然發現自己變了。那眼中的稚氣已經全然不在,隻有複雜的流光。三年時光,她已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孩子了。現在的她,到底是誰?她逃到這裏就是不願被當作棋子,可是看來自己終究逃不過這樣的宿命。
眼角滑出幾滴淚,她自嘲地笑了起來。身邊的幾個舞娘看她又哭又笑,隻當是她太欣慰了高興了。
素梔進了帳子有了一會兒時間還沒有出來,帳外一直等候著的人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吉時已到,怎麼還沒有收拾好?更多的人則是期待,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到底長什麼樣子。
帳外哄鬧一片,直到帳子掀開,率先走出了兩個舞娘,笑著挽起帳幔。後麵有一個身穿大熙裙衫女子緩緩走了出來,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那個青蓮色裙衫的女子梳著簡單的百合發髻,插著翠色發簪步搖。幾根玄色絲帶係著發絲,隨風飄逸起來。她的顏容清雅之極,這樣久的戰場生活並沒有消磨去臉上細膩潔白的肌膚。柳如眉,目如珠,麵如芙蓉,身如細柳。好像畫中走來的仙子。
她淡淡看著眾人驚訝的模樣,並不在意。大方的緩步嫋嫋走來,停在了劉昭麵前,規規矩矩行李:“大將軍,多謝您這麼久的照顧,淩霖無所回報,隻有就此別過了。”她半蹲著身子等待著劉昭回答,可半晌沒有聽見動靜,遂抬頭看他。
劉昭心裏抽痛,他就這麼輕易放手了嗎?眼中除了無奈和惆悵還有不舍和依戀,素梔一愣,第一次這樣清晰讀出他的心思。
第一次深深愛上了一個男子,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卻發現自己不過被他利用,即便他也許真的對自己有情,可他的野心遠大於感情。她怨他恨他卻又在同時戀著他愛著他。
第二次有目的接近一個男子,小心翼翼地不敢付出真心,卻不料越陷越深。即便自己最後依舊做了他的棋子,卻絲毫不怨他。
這樣折磨得她的兩個男子,偏偏是本家是對手。
“我不怨你。真的。”素梔輕輕說道,然後施展開一個動人的微笑,“希望大將軍可以找到鳳硯的主人。”然後素梔轉身朝著等候多時的鳳輦走去。轉身之際,臉上的微笑隨即隱去。
劉昭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站著,緊緊盯著她的身影。隻有你,隻有你……他心裏默默念道。看見舞娘放下了粉色帳幔掩蓋住那個女子的身形,不由得腳下動了幾步,想追上去。飛翎卻拉住他的胳膊說道:“爺,使不得。”
劉昭深吸口氣,再看時,馬車已經走遠了。
素梔感覺到馬車的晃動,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她掀開簾子一角朝劉昭的方向看去,那個白袍男子在人群之中格外的明顯。他的神情看不清可是她看見了他身影上深深的寂寞和憂傷。不忍再看,素梔放下簾子重新坐好。
“王妃,我們三個時辰之後就到了。”身邊一個粉衣侍女說道。
“不要叫我王妃,我還不是。”素梔淡淡說道,王妃?這樣光鮮的外表之中是怎樣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