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殤(二十九)(1 / 3)

一個華麗短暫的夢,一個殘酷漫長的現實,就看你決定選擇哪一個。人其實很奇怪,越是想挽留什麼,就越是會失去什麼。承乾宮門口,蘭澤尋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看見蘺霜正在收拾一個盒子。蘭澤走過來說:“這個盒子是什麼?蘇貴妃留下來的嗎?”蘺霜回過頭,說:“這個盒子,說來話長,我剛當上皇後的時候,給後宮各人都送了首飾,所有人都很開心地收下了,偏偏蘇貴妃就說:這些東西我多得是,你這是在施舍給我嗎。當時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種事情,我隻能說蘇貴妃你有那麼多首飾,本宮送給你隻是一點心意,你可以不要。好笑的是她為了鬥氣,就把我手裏的盒子奪走,說:你那麼大方,那這個盒子裏的全都給我了。我就給了她,沒想到她真的還留著,沒扔掉。”蘭澤點點頭,說:“那我就不明白,那個時候她那麼恨你,怎麼還不扔掉。”“這你有所不知,她知道那全部是皇上送給我的,全部都拿走,將來皇上就會認為我並不珍惜他送的東西了,凝兒她的想法確實很小孩子脾氣。”蘭澤拿著盒子,說:“其實姐姐你怎麼不會知道,皇上疼你,這點小事又怎麼會怪你呢,隻是蘇貴妃不知道。”

蘺霜放下盒子說:“今天你如果是來替皇上說話,那就算了,蘭澤,你應該明白姐姐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知道皇上對我很好,這個時候我不應該任性。”“姐姐,我了解你,蘇貴妃的死,讓你認為自己不應該擁有這種幸福。但是,姐姐你這麼想,皇上他真的很無辜。”“我們兩個人都不可以在這個時候,隻想著自己,就算我們也不想看到今天的結局,但事情弄到這個地步與我們絕對有關係,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做?”蘭澤看著蘺霜的眼睛,她的神情很堅定,不會輕易動搖,蘭澤坐下來說:“姐姐,不管你承不承認,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當日德妃娘娘的皇子夭折的時候,你會勸皇上,今天為什麼不會勸自己呢?事實上,因為蘇貴妃被你徹底地改變了,所以你覺得她的事你要負責任,你卻反而不記得,你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你問我該怎麼做?一向都是姐姐你教我,我不會教人的,這個心結隻有自己可以打開,去找你想要的答案吧。人死不能複生,但求可以找出真相,可以消除心中的疑慮,你慢慢想,我回禦藥房做事了。”蘭澤離開了之後,蘺霜收拾好心情,找到答案,到底可不可以讓自己解開心結呢,不論如何,就當是為了蘇貴妃,也要找到答案。

慈寧宮,太後冷冷地說:“這個時候,皇後你會來看哀家,不知道這是難得,還是你對我的諷刺。”“這是臣妾應該做的,太後您能不能放下成見,忘記過去。”“你以為哀家不想嗎?當日皇兒執意要你進宮,縱使我多不願意,最後也接受了。可你們為我做過什麼,皇上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凝兒,結果他做不到,凝兒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還有你,你出事的時候凝兒來我這裏為你求情,但她含冤莫白的時候,你做過什麼。沒錯,哀家害過你,你現在想要挖苦我,哀家無話可說。”皇後低下頭,說:“臣妾不敢。太後你對我的成見還是那麼深,蘇貴妃的事我很對不起,我知道事情並不簡單,卻沒能及時地為她出一份力。同時我沒有來找過太後您,一是因為我臨盆在即,很多事情要做。二是太後您的信讓我和皇上很痛心,也很失望,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幫凝兒,要不是您的信,凝兒就不會惹禍上身。如今凝兒不在了,往事我也並不追究了,今天來慈寧宮想問問太後,到底出事那天,您對凝兒說過什麼?她突然想不通會自盡。”“等等,先不說那天,你在說什麼,什麼信。”太後一臉的疑惑。

蘺霜歎了口氣,說:“太後,臣妾不是怪您,可您怎麼可以叫惠妃替凝兒頂罪呢,惠妃沒做過,她頂罪完全是因為你對她的恩情,可卻被皇上發現破綻,整件事那麼地順其自然,凝兒根本百口莫辯,所以皇上才那麼生氣,不讓任何人去看凝兒,皇上的心也很痛。”“哀家怎麼會這麼做呢?你已經被入罪,後來懷有龍種被放出來,事情不是應該完結了嗎?我都不再追究了,怎麼會叫玲瓏自己認罪呢?聽你的語氣,哀家好像還有很多事不知道。”聽完皇後解釋了整件事情,太後怒道:“荒謬,整件事哀家毫不知情,那封信無中生有,是不是有人騙了你們。”“可太後的字跡,皇上不會不清楚。要不是玲瓏真的主動認罪,皇上也不敢肯定她是照著信的內容做,不是太後您寫的,還會是誰?”“皇後,哀家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寫過這樣的信,一切都是有人存心嫁禍蘇貴妃。”皇後若有所思,說道:“一直以來,大家都毫無頭緒,卻忽然證據全部都湧出來,擺在我們麵前。難道我們都被騙了,我真的很後悔,為什麼今天才來找太後。”太後站起來,黯然地說:“哀家口口聲聲說你們害凝兒,其實害死她的是我,皇上知道信的內容,卻不來問我,因為他心裏早就相信我是一個這樣的人了,至於你,應該比皇上更早就知道我的為人了。是我錯,結果連累了凝兒。”蘺霜搖搖頭說:“可能更重要的是,皇上心裏也很難過,他再不相信,也接受了事實,既然這樣,問太後隻會傷害你們之間的感情,皇上這麼做是因為他心裏麵,太後您很重要。”“你不用安慰我了,皇兒很久沒來看過我,他怪我我可以理解。這幾天,我想了很久,凝兒她真的很可憐,我從來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她很小的時候就被接入宮,以為可以給她最大的幸福,結果卻害了她。凝兒選擇離開我,就是上天對我做出最大的懲罰,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現在明白也晚了。”

蘺霜走到太後麵前蹲下來說:“不會的太後,凝兒心裏麵知道,您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也許愛的方式是錯的,但溫暖不離的親情是真的。遊離這個世界,人和人不是擦肩而過就是溫暖不離,匆匆而遇,萍水相逢,好比走過許多座橋,看著無數流雲,經曆幾次聚散。如今我們是不是應該摘下人生的道具,做回原本的自己。德妃和蘇貴妃雖然離開了我們,但離別並不是痛楚,也許某一天,我們可以再度重逢,各自安好,太後,您要記住,您還有皇上,有綠蓮,還有臣妾。”太後把手放到蘺霜的手上,短暫的凝視,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找到那才是自己追求了很久的美好,太後淡淡地說:“以前我怎麼看不到你的好呢?等我說完這些話,你就不會再這麼想了,德妃的孩子是我害死的,不僅這樣,她上次滑胎也是我做的。你應該知道,德妃一直為我做事,可她的太不知足,想搶走凝兒的一切,我不容許有這種事發生,而你是對凝兒更大的威脅。皇宮裏,得勢就風光,失勢就如同地上的爛泥。哀家要告訴所有人誰才是主子,惠妃的事,一來教訓了德妃,二來摸清你的底細,三來保住凝兒的地位,一切都很完美。可惜你太聰明,這些事瞞不了你,後來加上德妃身懷龍種,哀家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叫玲瓏,扮成你的樣子,一箭雙雕,置之死地而後生。”

蘺霜站起來,很平淡地說:“太後您,其實我早就該想到,懂得一箭雙雕,除了太後您有這個本事,還會有誰呢?可臣妾想不通,害死自己的親孫子,您怎麼會這麼狠心呢?所以我更加懷疑惠妃,而這也偏偏證明了,以惠妃和你的關係,太後依然脫不了幹係。”“既然這樣,你是最清楚事實的人,為什麼不說出來救自己呢?皇上他並不知道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他才沒辦法救你的。”望著窗外花開得很美,讓她想起,花開並非唯一的向往,花落並非所有的傷感,花開花落,凡事都有一個定律,蘺霜開口說:“臣妾也想救自己,那次審訊,玲瓏一句話沒說,我就開始懷疑整件事背後的動機了,可我難道要說是太後殺害自己的親孫子嗎?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孩子,無冤無仇,唯一的可能就是報複她的母親,所以我選擇相信是不是德妃得罪過什麼人,直到有人證明我那晚離開後又回來了,我才明白,原來那個人真正的目的是害我。”“那你肯定猜到與哀家有關了?”“正如太後所說,臣妾已經騙了他那麼久,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麵對皇上,如果我說出所有的事,那我以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所以大牢對我,是一個可以逃避的地方,我更不需要知道皇上還相不相信我。”太後點點頭說:“哀家明白了,你對皇上情深義重,根本不願意傷害我們的母子情分,皇上怎麼會不相信你呢?他千方百計為你找證據,證明你的清白,足可以證明他對你的感情。”蘺霜恍然大悟,說:“我們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當初我平安無事,整件事沒有任何證據。那封信讓惠妃突然自首,承認自己為了太後而殺人,表麵上毫無破綻,可偏偏真正地凶手卻漏洞百出,反而讓人相信她的清白,加上那封信上說太後叫凝兒殺害皇子,移花接木,真凶就變成了凝兒。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太後疑惑地說:“你的意思是,玲瓏是整件事的策劃者,不可能。你不明白,當你陷入絕境的時候,一個人幫了你,那份恩情你一輩子都會記得,哀家是那樣,玲瓏也一樣,不會是她。”“所以臣妾更要查清楚。”

皇後走了之後,桑柔奉茶,對太後說:“奴婢不小心聽到了皇後娘娘說的話,難道真的是惠妃娘娘嫁禍於蘇貴妃?”“哀家本來很想去問玲瓏,可她被打入冷宮,皇上下旨不讓任何人見她,連你也認為是她做的嗎?”“奴婢多嘴,這幾天您一句話都不說,今天卻和皇後娘娘聊了這麼久,好像整個人都輕鬆了。”太後放下茶杯,說:“桑柔,其實哀家是不是一直都錯了,如果我們早點可以像今天這樣聊天,或許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今天我說出了所有的心裏話,如釋重負。而她,可能就不會像我這樣了,人很矛盾,說謊話幸苦,說真話也很辛苦,到底什麼才是對的?我真的越來越不明白。不過,有件事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我覺得,她和我很像,雖然觀點有些許的不同,但認定要做的事情,和堅持對的事情,就決不放棄,我已經嚐到了後悔的滋味,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做的事是對的。”我們都知道,對錯無絕對,不後悔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可簡單的不後悔,卻是那麼難的一件事,難道真的要所有人都開始後悔,才可以給他們一個結局嗎?我原本不想這樣,傻傻的我以為做錯事的人才會後悔,但寫到這裏才知道,沒做錯的人也會後悔,因為人生就是這樣,穿行在凡塵裏的眾生,每日都在為自己,為別人編排一場叫做生活的戲,在戲外,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楚,但其實,你根本就無法掌握,滄海桑田的變換和人生的浮浮沉沉。

乾清宮,站在窗前的皇上,回憶的思緒飄過窗紗,清靜的身影落在那裏,轉過身來的那一霎那,天地間隻剩眉眼如畫,衣白似雪,眸光似水,牽掛和銘記就在我們眼中。給我一段時光,許你溫暖不離,相牽而過的他們,總會想起當時他握著她的手,手心細密的汗,還有堅定地力量,那樣的幸福本該是如此的簡單,可在皇宮裏麵,在現實麵前一切都是那麼的奢侈,如果可以預知到分離的結果,他們還會相互許下諾言,天長地久嗎?皇上痛心的也是最溫柔的那種回憶,他說:“記得朕說過,你是朕心裏麵最美麗的花,但如果真的要形容你,你更像梔子花,執著的認定,慢慢的等待,到你心裏隱藏的愛,蓄勢待發,泛濫成災,曾經在宮外我們相依的那一刻,真的相信彼此是唯一,可結果,又如何呢?”短暫的凝視後,蘺霜說:“其實動人的旋律結束後,我們都應該放下了,任何留戀也會輪回,我們何必那麼痛苦呢?皇上,今天臣妾來,是想告訴皇上,我不想再糾纏於以前的事情,我已經試著以你的步伐前進,但總感覺追不上你了。我已經決定要去找到答案,不然我心裏麵永遠都解不開這個心結,希望皇上可以支持臣妾。”“以前你決定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朕也不可以,而現在朕也希望,可以和你同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