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剛開,簾子還沒來得及掀起,一道身影躍入,帶著原始的野性力量,動作極快,精壯如虎,毫無理智瘋狂地直撲倒皇甫坦。更可怕的是一口咬住了皇甫坦的脖子。像一隻幼年小虎一樣,滿臉通紅,額頭青筋爆出,一跳一跳,死死咬住不放。這下皇甫坦不再裝模作樣地抵抗了,冷汗直冒,手足失措,頭發散亂,金冠滾落,拂塵也不知到哪裏去了,尖聲高叫,“救命~~”
士清也不知所措,幾乎暈了過去。還好錢霄從後麵馬車趕上來,一手刀砍在那人脖後,也不知砍得位置不對,還是那人精力強壯,鬆了鬆手卻並不暈倒,口中還發出“嗬嗬”的怒聲。錢霄幾乎綁縛不住。老道皇甫坦反應快,手忙腳亂地逃開。
士清定神一看,居然是個少年,那樣子,衣衫不整,滿臉汙泥,看不出模樣,若依照身形看來應有二十多歲,但卻有一張未脫稚氣的臉,神誌有些混亂。目光如血,狠狠盯著皇甫坦,欲再上前博命。
士清認出來了,這少年在汝州五嶽廟中曾有一麵之緣,士清還曾給過他一些饅頭,一些衣物。許是和皇甫坦有什麼仇恨,他惡狠狠地看著皇甫坦,眼神中盡是瘋狂欲裂。這讓士清想起了風穴寺中侂胄幾乎喪命,失魂一刻,不由得按了按心口,隱隱發疼。也曾經曆過痛楚,所以懂得悲傷滋味。
這一刻,她不由生了惻隱之心,他虎頭虎腦、直愣呆傻的樣子,不嫌那汙泥,輕輕拍了拍那少年的背,安慰道,“虎子,別這樣。”那少年聽到溫言,心中一渾,抬頭看看她,掙紮了一下,又掙紮了一下,憤怒的目光漸漸變得迷茫。最終慢慢地彎下腰來,伏在她膝蓋上嗚嗚哭泣,那哭聲低迷淒厲,如同遭受了天大的委屈,發泄人世間的不滿。終於慢慢伏在士清懷裏,聲音漸低,似乎低低說了一句,“我好怕”,徹底暈了過去。
士清不敢亂動,苦笑問道,“老道,你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情了?”
皇甫坦渾身顫栗,道袍顫動。脖子上清楚的咬痕,血色殷紅。“他還怕,我才怕。”
皇甫坦後怕地幾乎答不上來話來。“你快點把他綁起來,這是個瘋子。還是個失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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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緊趕慢趕十日,錢霄帶來隱衛消息,完顏匡一行人途中逗留。士清一行人終於可以緩緩前行,不用星夜兼程。馬車離臨安尚有百餘裏,不日便可到達。士清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山隱隱呈現,冬日裏百木枯竭,天地間一片荒蕪,偶爾有孤鳥掠過。北風勁吹,涼意刺骨。還是那個懸崖絕壁,士清嘴角微彎。想起那日侂胄攀在懸崖上,膽子太大,居然敢放手博命。再見到他,一定好好問罪。
那喚做虎子的少年跟著馬車,一同行進,不肯獨自離去。如同小獸找到家一般依戀,神情惶恐,片刻不離。這一日,士清與皇甫坦二人,難得安靜,不再互相攻殲、嘲諷。士清輕聲問那少年,“虎子,你真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了麼?”
那少年自士清喚他做虎子起,便如抓住了最後的稻草,心中找到一絲腳踏實地。此刻,他歪著腦袋想了想,一片空白,皺著眉,搖搖頭,“隻記得,有人騙我,有人一直催我去臨安,很急”。皇甫坦不屑地嘲笑道,“腦子被撞傻了。想也沒用。”
士清剛要發怒。忽然想到一事,笑嘻嘻地問,“老道,別假模假樣了。其實你那捉妖的法術是唬人的,對不對?你其實就醫術高明。這點,我對你還是很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