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記下了!”我含淚答應著,暗自感歎沈宛為了追求愛情,不計名節,背棄族人,可最終竟是落得這樣一個淒涼悲慘的下場,因為她和納蘭容若沒有正式的名分,在她死後,居然還不如一個侍妾,連長眠在心愛的人身邊的資格也沒有,真是可悲可歎!
“第二件事,我死之後,你把我這些年來搜尋到的藏書送歸沈園的天一閣,交付給我的師兄顧貞觀,他是我父親的學生,為人正直,是個可以信賴的人!這些藏書雖然不多,卻是盡了我畢生的全部心力……記得,一定……一定要親手交給他呀……”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惋惜地喟歎說,“唉,你的那麵琉璃珠簾……咱們終還是未能完成啊!”
“宛姨,您放心,我一定會幫您把藏書都尋回的,那麵珠簾……那麵珠簾一定會掛起來的,一定會的……”我聽她說得如此淒涼,忍不住抱著她失聲痛苦起來。
“盈盈,唱首歌兒給我聽罷!你的歌聲委婉動聽,我最喜歡聽你唱歌了!
“宛姨,您想聽哪首?”
“《鴛鴦錦》。”
“好!”我含淚輕輕唱了起來,“梅花開似雪,紅塵如一夢,枕邊淚共階前雨,點點滴滴成心痛;憶當時初相見,萬般柔情都深重,但願同展鴛鴦錦,挽住時光不許動。去年圓月時,花市燈如晝,舊時天氣舊時衣,點點滴滴成追憶;憶當時初相見,萬般柔情都深重,但願同展鴛鴦錦,挽住時光不許動;情如火何時滅,海誓山盟空對月,但願同展鴛鴦錦,挽住梅花不許謝……”
“但願同展鴛鴦錦,挽住梅花不許謝……”沈宛感慨地輕聲低喃,一顆豆大的清淚緩緩自她眼中流出,無聲地滴落在枕邊。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渙散,忽然,她伸手在空中似是撫摸著什麼,柔聲低低地叫道,“冬郎啊冬郎,你可知道,我有多……多……”猛的,她的手一頓,“噗——”的一聲垂落下來,永遠地閉上了她那雙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
“宛姨——”我悲切地呼喊著,伏在她身上失聲痛哭。
沈宛,這位盈盈才女、淡淡紅顏,在一個初春的夜晚,如一片孤寂的樹葉無聲地自枝頭飄落,靜靜逝去……
我將已飄遠的思緒拉回,月華如水,望著阿瑪那孤獨寂寞的身影,輕歎口氣,取過一件披風走了過去,踮起腳替他將披風係上,輕聲說:“阿瑪,現下雖說已開了春,可畢竟春寒料峭,現在夜已深了,這更深露重的,您也早些安歇吧!”
阿瑪默默地伸手摟著我,歎了口氣,良久才說:“盈盈,你宛姨她臨終之時……都說了些什麼?”
我便將宛姨囑咐我辦的兩件事情跟他細細地說了,他點點頭:“那咱們就照她說的辦吧!至於將那些藏書送回江南沈園的事兒……我過幾日就得回烏蘭布通,怕是沒法兒跟你一同去了!不如這樣吧,我把我的隨從阿滿留下,讓他陪你去一趟烏程,待他辦完此事將你安全的護送回京後,再讓他回烏蘭布通跟我回合,這樣我也可放心!”
“嗯!”
阿瑪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那你宛姨她……她可曾有什麼話兒……留給我麼?”
“有!”
“她說什麼,你趕緊告訴我!”阿瑪急切的問我。
“她說讓我代她謝謝你這些年來對她的照顧……還說,你的心意她都明白,她讓你要多保重身子,別為她太過傷心了……”
“是麼?我的心意,她真的都明白麼?”
“嗯,宛姨她確是這麼說的!”我肯定地對他點點頭。
阿瑪深深地歎了口氣,露出一絲欣慰:“唉,原來她都明白……都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