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糖放在兜裏已經一天了,經過了一場暴雨,也經曆了安格斯的溫度,現在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整個糖紙的皮都翻開了,露出裏麵白花花的奶糖來。和狼狽的安格斯,倒是有些像。
厲尚爵瞥了一眼,冷不丁地笑了,推開安格斯的手,問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哄你啊。”安格斯也有些嫌棄手裏這黏糊糊的觸感,看起來就那麼膩味的東西,也不知道厲尚爵到底為什麼喜歡,就因為小時候的溫涼喜歡麼?他撇了撇嘴,將奶糖丟在一邊的草席上。
厲尚爵的眼睛也隨著那顆奶糖落到了草席上,悠悠地說:“我有說我需要人哄嗎?”
安格斯笑著掰過厲尚爵的臉:“你看看,眼睛裏都寫著,我還是個孩子,我需要有人安慰。”
“滾你的蛋!”厲尚爵抓著安格斯的手腕狠狠地用力。
要不是安格斯反應快,估計手腕已經脫臼了。
安格斯將自己的手臂抽回來,也算保住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腕子,問他:“都走到門口了,怎麼不進去把人搶出來?”
依厲尚爵的脾氣,直接進去把溫涼扛在肩頭上扛出來反而靠譜些。
厲尚爵坐在凳子上,腦海裏又浮現出溫涼和祁夜站在一起的畫麵,本來以為一場大雨能夠把這樣的畫麵衝刷幹淨,可是沒想到畫麵感此刻卻變得越來越清晰,想忘記都不行。
至於安格斯的問題……為什麼不進去呢?
大概是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沒有再進去的必要。
人人都說愛情是個很複雜的東西,但其實不然。愛情是這世上最簡單,最純粹的。
從四目相對作為一段愛情的開始,從逃避目光作為一段故事的結束。
就像兩個人確立情侶關係或者夫妻關係一樣,那隻是一瞬間就可以決定的事情。而厲尚爵知道自己和溫涼不可能再在一起,那也是一瞬間就明白的道理,是一樣的。
就在看到溫涼上前從背後抱住祁夜的那一刻,在看到溫涼笑靨如花,純粹的笑容跟個孩子一樣的時候,就在那一瞬間,厲尚爵就明白了,溫涼和自己在一起,永遠不會有那種毫無防備的笑容,而祁夜為她創造的,是安穩的生活,是一個溫馨的家,是她可以放下所有防備,安心依賴的地方。
厲尚爵對安格斯說:“我還是可以進去把她扛出來,我還是可以把她搶走,我不介意她的過去,但是這些年來祁夜給她創造的安穩條件,已經讓我輸在了起跑線上,因為司喏……”
就算他醒來的欲望再強烈,也沒辦法讓司喏消失。
人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堅決了小半輩子的事兒,會在一瞬間幡然醒悟,本來以為會堅持一輩子的事兒,有時候真的悄無聲息的就明白應該放棄了。
隻不過明白是一回事,真的實施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盡管現在他和安格斯在荒郊野外,但他還是不可控製地發著呆。
“還想吃那顆奶糖?要不要我幫你撿起來?”發現厲尚爵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顆奶糖上,安格斯開口調侃道。
厲尚爵否認:“我在想我第一次遇到那個女人的時候。”
“小時候?”安格斯撿糖的動作突然停下來。
司喏的前任主治醫生哈維曾說過,在司喏的人格裏,總有一個是通曉全部事情的,那個人知道司喏的所有人格,也知道他童年遭受虐待的事,隻要那個人格願意配合,治療的難度就會低很多。
溫涼一直認為,厲尚爵就是那個通曉所有人格故事的人。
安格斯沒有表現出迫不及待,而是盡量保持著平緩的提語氣問厲尚爵:“小時候的什麼事兒?”
雖然安格斯還算淡定,但厲尚爵又不傻,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我說過,我不記得當年是誰綁架了司喏,也不記得司喏有沒有遭受虐待,我是在和溫涼初次見麵的那個夜晚第一次出現的,溫涼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
“你再好好想想,真不記得了?”安格斯一激動,掰著厲尚爵的肩。
厲尚爵在安格斯的肩膀上砸了一拳:“你再碰我試試!”
安格斯不想在這淒風苦雨的夜和厲尚爵在茅草屋裏大戰三百回合,所以收回手,坐在一邊:“手機給我。”
“沒帶。”厲尚爵別過臉去:“你手機呢?”
“……在車上。”
“手機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竟然放車上?”厲尚爵眉頭一皺,回過頭瞪著安格斯:“摩托車沒油了,風大雨大的,現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