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公嘿嘿一笑:“雙規對小腐敗分子是非常見效的,貪了多少,一毛不少給榨出來。可憐有些年輕幹部,不過一時想歪了,貪了點小米米,虎背熊腰進去,瘦骨棱棱回來,見人矮三分,從此留病根。有一年,我到省裏學習,見到高中同學,大家見麵談起雙規,一個同學在某省直機關,說起單位一個同事被雙規前後的變化,搖頭不已,他的感慨是:不是你的千萬不要拿,否則一旦被兩規,比死了還難受。
“為什麼這麼講?雙規不餓你,不渴你,但是沒有覺睡,幾個辦案人員車輪戰術,輪番上陣,再鐵的漢子都要整服為止。千真萬確,一個科級幹部老頭兒,因一點不大的事被紀委半夜帶走人,拿去雙規,衣服也沒帶,錢也沒帶,牙刷什麼都沒有,就這樣被帶到了指定的地點,困得要死,不管,先交待再說;醒來再交待行不行?不行,不行!快講快講,早講早回家!
“老頭兒是煙蟲,幾天沒煙抽,難受得要命,哀求道:我借你點錢買包煙行不行?不行不行,領導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待吧,還想抽煙!反正你想要的統統不給。我想,如果是我,早就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聽他提到自己,我不由問了一句:“老兄,看來,你以前在體製內混的時候,也是曾經風光過吧?”
一聽此話,此公神色有些黯然,又喝了一口悶酒,搖搖頭:“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呶……當年你老哥我,在體製內,確實風光過,當時還不是一般的風光……隻是……”
“隻是什麼?出了經濟問題被雙規了?”我說。
“那倒不是……”此公搖頭,然後苦笑,接著說:“老哥我當年在本省某地級市供職,當時可謂是少年得誌,精乖能幹,八麵玲瓏,一路從基層科員混到某實權部門幹副處級,還四十歲不到,可謂前途大大的有。
“可惜剛升上副處級不久,我就幹了一件蠢事,就在這一年上,各縣政府換屆選舉,我雖未被提名候選,但在一班昔日弟兄的鼓動下,起意跳票,想到下麵弄個副縣長來幹幹。密謀既妥,攜禮下鄉訪舊,串聯去也。沒想到剛露頭就被聰明的組織發覺了,乖乖不得了,立馬被扣以非法串聯的大帽,剝奪實權,削為閑職,降級使用。”
“哦……可惜可惜。”我和海峰歎息道。
“最可惜的還有呢……我後來從知情者那裏得知,其實組織對我當時考慮是另有重用安排的,經此一事,那還安排個屁?老哥我從此意誌消沉,萬念俱灰,不再問政,辦公室點卯都懶得去,後來幹脆辭職下海了。”
“你……當時是在哪個市啊?”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葫蘆島。”此公又悶了一口酒。
“葫蘆島。”我的腦子一個激靈,雷正不曾經就是在葫蘆島工作嗎,他在那裏的區縣幹過縣區長縣區委書記。
“那……老兄,我說一個人,你一定認識!”我說。
“誰?”
“雷正!”
“雷正?”
“是的!”
“怎麼?你認識他?”
“星海人民都認識他,他現在是星海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我說。
“哦,我多年不問政事,沒想到他提拔到這裏來了……還當了政法委書記!”此公有些感慨。
“這麼說,老兄是認識他的了?”
“打交道不多,但是了解他……他當年是葫蘆島一個區的區委書記,怎麼會不了解呢……這家夥可不是一般的官場人物。”
“怎麼個不一般了?”我說。
“此人混官場,最大的特點在於攬權!”
“攬權?”
“是的……雷正當時一上任區委書記,下車伊始,力推新政,大權獨攬,花樣翻新,層出不窮,令人歎為觀止啊……”
“哦……都有哪些花樣?”
“老哥我雖然離開政場多年,但對雷正當年的舉措,有些還是記憶猶新的。”此公邊喝酒邊開始侃:“雷正一上台,首先推出的是精品戰略,其內涵就是主張轄區內舉凡經濟財政城建國土教育衛生計生等方方麵麵的工作,莫以言必稱精品,要搞就搞大點,搞好點,資金越多越好。
“為了加強對精品戰略工作的領導,在雷正的主持下,成立了精品戰略工作領導小組,雷正親任組長。幾年功夫下來,精品戰略確實搞了不少動作,市政有美化亮化綠化工程,城建有再造一個新城工程,城市化有城市歡迎農民工程……還搞什麼飛出太平洋工程……每一個工程的總顧問,無疑都是雷正。”
我凝神看著此公,認真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