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是她的手鏈。纖細的銀色手鏈,一看就是年輕女孩子戴的。這不是她的。
為什麼,它會出現在傅斯年的行李袋裏?
尾端的金球上,一個小小的S躍入眼簾,S,是那個女孩的名字的縮寫?她是誰?傅斯年在美國逗留大半個月,一直和她在一起?
季半夏捏緊手鏈,又倏然鬆開,將它還給王媽:“放回去吧。我暫時用不著。”
王媽有點奇怪,但還是順從地將手鏈放回了原處。
傅斯年洗完手,脫掉風衣,一身素淨的淺灰襯衣,深灰長褲,長身玉立,玉樹臨風。
季半夏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丈夫,突然發現他瘦了。傅斯年憔悴了。他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倦色和沉鬱。
剛才隻顧著高興,她竟然沒有發現。
季半夏站在原地,盡量保持著臉上的笑容。
傅斯年也遠遠地看著她。他的小妻子,穿著淡青的裙子,白皙嬌豔,腰身窈窕,根本看不出將近六個月的身孕。
腹中那個孩子,是一團無知無覺的血肉。給她虛幻的期待,給她虛幻的幸福。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傅斯年不忍心再看,他移開目光,盡量讓自己保持笑容:“你陪我再吃一點?”
季半夏繼續微笑,眸子卻垂了下來。他沒有過來牽她的手……這時她才想起來,剛才進門的時候,他也沒有給她擁抱,他的喜悅那麼淺,那麼淡,她竟然沒有注意到。
她遲鈍得現在才發現,他看她的第一眼,那眼神不是歡喜,而是愧疚。
在美國的那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他感到愧疚?
季半夏不敢想。不願想。她笑著點點頭:“好啊。”
二人對坐,安靜地喝湯。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季半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手鏈的事,要不要質問他?也許是個誤會呢?季半夏幾乎已經開口了,可觸到傅斯年的眼神,她退縮了。
傅斯年根本沒有看她,他埋頭喝湯,似乎那湯真是無上的美味,已經占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想和她說話,他根本不想和她交談。
以前的傅斯年,不是這樣的。隻要和她在一起,他的眼神就會一直跟著她的身影。這樣的冷淡回避,是從來沒有的。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質問,可他現在的態度,讓她沒有辦法開口。
季半夏心頭一痛,防禦般地開始找話題:“後天要去產檢了,你陪我去嗎?”
傅斯年手中的勺子一抖,湯汁灑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產檢……”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季半夏等著他的回答。
他卻沉默了。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季半夏才聽見他問自己:“半夏,這個孩子,對你是不是很重要?”
他沒有抬頭,他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他到底在躲避什麼?他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季半夏的心仿佛沉入了冰湖,冷得徹骨,她短促地一笑:“這不是廢話嗎?你說這個孩子對我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