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閉閉眼,用力壓下心中的愧疚,他指著少女,淡淡道:“她不是您的孫女,她是外孫女對不對?您的女兒,14歲生下了她。”
他不想說的,他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他還記得當年的那瓶熱水,記得她溫柔的雙手。但現在,他隻能狠狠撕開她的傷疤。
這個項目對華臣來說至關重要,不能再拖,不容有失。
張素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燦白,她用手指指著傅斯年,嘴唇抖得說不出話來。
少女仿佛第一次聽見自己的身世,她驚訝地看著傅斯年:“你說什麼?你認識我媽媽?”
傅斯年沒有理少女,他推開少女,走過去緊緊握住老婦人粗糙的雙手:“張阿姨,我是四寶,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您在這裏。相信我。”
他的手堅定有力,他的眼神溫暖真誠。張素芳慢慢地平靜下來,這麼近的距離,她終於看清了傅斯年。從這張俊朗的臉上,她辨認出了四寶的輪廓。
當年,孤兒院那麼多孩子,她最疼愛的就是四寶。這個孩子沉默寡言,但他最仗義,心底最仁厚。
百感交集,張素芳突然抽泣起來。
傅斯年的眼睛也濕潤了,他抱住她,輕聲安慰她。
少女被突如其來的轉變驚呆了,愣愣站在旁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過了很久,張素芳才擦幹淚:“進來,喝杯茶吧。”
傅斯年跟著張素芳往屋子裏走,院子裏似乎在搭建什麼東西,一大片油氈胡亂蓋在地上,空氣裏還有新鮮泥土的味道。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張素芳喝著熱茶,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四寶是個仁義的孩子,他不會說出去的,她相信他。三歲看大,四寶是最重情的。
傅斯年頓了頓:“這次拆遷,是華臣的商圈改造項目。我是華臣的總裁。”
張素芳還沒反應過來,少女已經蹦起來了:“原來就是你!我們在這裏住的好好的,憑什麼讓我們搬走?我就住這兒,哪兒也不搬!給再多錢也不搬!”
張素芳瞪少女一眼:“阿棠,跟叔叔說話客氣一點!”
少女氣鼓鼓地嘟著嘴不說話了,眼睛還一直瞪傅斯年。
傅斯年頗感頭疼,他是可以拿當年的事威脅張阿姨的,但他做不出來。
張素芳看看傅斯年,又看看少女,無奈道:“四寶,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阿棠從小沒爹媽,我把她慣壞了。我做做她的工作,要不,你過兩天再來?”
說著,張素芳眼眶又紅了:“敏敏生下她不久,就生病走了。還是年紀太小,經不起……”
經不起什麼,她沒有說,傅斯年也沒有問。不過他知道他該告辭了。
少女氣呼呼地不肯送客,張素芳腿腳又不好,傅斯年讓她別送了,自己朝院門走去。
走到院子中間,哐當一聲,他的腳踢到了什麼東西。
傅斯年低頭一看,是半邊破花瓶。院子裏的燈太昏暗,隻看見似乎是粉彩花鳥的圖案。
隨即,少女驚慌地大喊起來:“站那兒別動,我帶你出去!”
傅斯年心中奇怪,朝腳邊的油氈多看了一眼。
她們,是在挖什麼東西嗎?地裏埋著什麼?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