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緊張的握了拳,又不想在蘇名博這個老狐狸麵前露出半分膽怯。這人雖然隻是個太監,可跟著父皇這麼多年,背後早已經有了自己的人脈,且他就像是父皇肚子裏的蛔蟲,仿佛皇帝想什麼他都猜得到,做事最是和皇帝的心意,趨吉避凶的本事是旁人沒有的,所以多年來一直保持著身份屹立不倒。
在這樣一個卑賤卻又有本事的人麵前露怯,一旦他被皇帝嫌棄,第一個揣摩聖意打壓他的人,恐怕就是蘇名博。
他就算輸了也不想輸的太難堪。
四皇子推門進了屋內,低聲道:“父皇。”
蘇名博這廂則在門外將門關好,帶著小內侍們站的遠遠的,不至於聽的見屋內的對話,又不會距離太遠錯過皇上的吩咐。
斜眼看著窗欞紙,燈光在窗棱上投射出人影,蘇名博冷淡的別開眼。他雖是宦官,也不能說自己是什麼響當當的大人物,可在親情上他是極為重視的。最看不上的便是這種為了名利插兄弟刀子的人。
蘇名博現隻等著看皇帝那方如何發落。
屋內,皇帝看著跪地行禮的四皇子半晌,淡淡的開口道:“來了?坐吧。”
四皇子聞言戰戰兢兢的站起身,在下首位上尋了個空位坐下,卻不敢放心的坐踏實,隻敢半側身貼這邊兒挨了椅子。
皇帝見四皇子前所未有的“乖巧”,淡淡一笑,便不開口了。
四皇子一直繃著那姿勢,一時半刻尚可,可時間一長,他身上就累了起來,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都一直保持著那個虛坐的姿勢,莫說是吃力支撐身子的大腿和臀部,就連背上都酸痛起來,渾身的汗禁不住的往下掉,心裏的焦躁不安就越發的擴大了。
這個時間將人叫來,又不說要做什麼,難道就隻是來靜坐的嗎?
四皇子狹長的眼中有了幾分厭煩,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語氣,打破了屋內的沉靜:“父皇……”
皇帝抬眸看向他,那眼神冷的仿佛已經在看一個死人。
四皇子被看的渾身一抖,險些撐不住身子要跪倒在地。
他強自賠笑道:“父皇,你叫兒臣來,可有和吩咐?”
皇帝聲音平和的道:“怎麼,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父皇……您,您是什麼意思。”
皇帝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筋骨,淡淡道:“朕以為,你既然有膽量做了那麼大的一件事,總該能有膽量承擔事發後的後果,也有膽量麵對朕。”
“父皇!”四皇子腿上一軟,當即便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跌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
四皇子自小便和三皇子不同。三皇子性子魯莽,又愛張揚顯擺,總是做一些明擺著一瞧就會貽笑大方的蠢事,他做事沉穩,又聰慧的多,極少會有這般失態的時候。如今卻在最該討好的人麵前露出這般醜態,四皇子隻覺得血管之中流淌的都已不是血液,而是岩漿。
憤怒、羞恥、怨恨等情緒一股腦的席卷而來,燒灼的他渾身發熱臉上發燙。
為什麼他會到了如此地步。
難道就一定要如此麵對著皇帝,而自己完全不能申辯嗎?
難道父皇就這樣不相信自己?
他為何不去懷疑別人,為什麼偏偏要懷疑他?
是不是在父皇的心目之中,二皇子就什麼都好,他就什麼都不是?若不是如此,父皇為什麼隻懷疑他,不去懷疑二皇子?
雖然馬蹄鐵,也的確是他命人去做了手腳……
顫抖著跪在地上,因為憤怒,也因為驚恐。他知道父皇是什麼人,自然也知道這等事等同於觸碰了皇帝的逆鱗。皇帝喜愛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此番作為,等同於徹底打翻了那一切虛偽的假象,將皇帝做的美夢給打碎了。
父皇難道會輕易的放過他嗎?
這一瞬,四皇子的腦海中急速翻滾過許多想法和畫麵,最終定格眼前這張望而生畏的臉上。
他是否要承認?是否要低頭?
皇帝一直站在不遠處,幽暗的燈光照射在四皇子臉上,將他的恐懼照射的分明,清清楚楚的展現在麵前。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好好的一個兒子,怎麼就養歪了呢?
皇帝自己經過了一路的傾軋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兒子也這樣。
可是為什麼事與願違,為什麼就非要變成這樣?難道天家的孩子,就不能有真情嗎!
皇帝抿著唇,一時間心中悵然,有再多的氣憤,也變成了苦澀。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還能真的弄死他不成?
“父皇。”四皇子嗓音沙啞,聲音中含著乞求,“兒臣,兒臣不知父皇為何如此動怒,兒臣若有做錯,求父皇指點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