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春如今其實很不耐煩老太君用這樣語氣說話,說的好像她這個母親有多含辛茹苦,而他這個做兒子的有多不爭氣似的。自家的母親都這樣看自己,他去了外麵,還怎麼要求別人看高自己?
是以白永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娘好好的,說這些幹什麼。”
老太君一看白永春的神色,就知道他是不耐煩自己嘮叨。平生第一次,老太君對自己的教育產生了懷疑。她這一生完全在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而拚搏,東拚西殺的才能夠達成先前那等局麵,可是這麼偌大一個家,幾乎是瞬間就被白永春給敗了,她一輩子苦心經營,又是鬥小妾又是殺庶子,好容易給白永春得了爵位來,卻被他輕飄飄兩三下就折騰沒了。
如果當年在白永春第一次玩女人時,她就管束起來,結果會是如何?會不會白永春就不在女色上多用心,不會見到個有姿色的就想著弄到自己被窩裏來?
他若是沒有了這個想法,是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也不會被逼無奈之下被換走?
如果沒有發生那麼一樁事,他們家又怎麼會被人拿捏住把柄使勁兒的勒索?若是這麼分析,好像一切問題的源頭都在她教子不嚴上?
老太君的心頭一陣憋悶,瞬時間仿若有鮮血倒灌如腦子中,嗓子眼一陣發幹,激烈的咳嗽起來。
見老母親如此,白永春心下也不好受,忙接過姚媽媽端來的茶碗,小心翼翼的給老太君喂了幾口參茶,待老太君總算是緩過這口氣來看,才別別扭扭的安慰道:“娘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的身子,就是被你這樣胡子亂想給折騰壞了。好生將養好身子,往後你還要享清福呢。”
享清福?
老太君險些當著白永春的麵兒哭出來。
她的清福恐怕這輩子都享受不到了。
“家都敗了,爵位沒了,官職沒了,這麼多年積攢下的積蓄也沒了,你說我享清福,我享的是誰家的福?”老太君雖是無力的躺在床榻上,可是布滿溝壑的臉上那雙充滿失望和怨懟的眼睛卻仿佛能夠射出若有實質的刀劍,直接將側身坐在床沿的白永春劈了。
白永春隻覺得背後發寒,渾身緊繃,被母親這樣看著,心裏著實很不好受。
然而讓他更不好受的,是生母說的這些話的內容。
為什麼,這些深宅婦人一個個都從來不理會他的苦衷,一次次隻知道指責他,從來都不會安慰他?張氏如此,自己的老母也是如此,沒有一個像苗氏那般,明明苗氏自己身在窘境,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她還能給自己付出安慰呢!
越是這樣想,家裏就覺得越是待不下去。滿屋子的人都是柴火,沒有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老太君怨懟,他比老太君還要怨懟!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這個家就隻是我一個人敗的嗎?你們都不是這個家的人?我平日裏不管家,你們一個個的總是說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管家了,當日做那一筆生意,你們也是知道了,且點頭同意了的,那麼最後失敗還是成功,又怎麼能夠全然怪罪在我的身上?你們都是好的,怎麼不站出來反對?”
白永春的聲音尖利又刺耳。
刺耳到老太君被震的耳根深處都泛起一絲絲的癢,咳又咳不出來,咽下又咽不下去!
“你,你!”點指著白永春,剛要罵出來,就又被白永春一番搶白。
“還有,你說丟了官職,那是我願意丟的嗎!我不是被齊妙那個小賤人給害了嗎!莫說是我,咱們家裏的誰沒有被她害過,難道母親沒有被她的針紮過?難道你就忘了被她針紮之後你的病灶來的多凶猛?莫說當時,就是你現在這樣,我都懷疑是當初紮針留下的後遺症呢。我當時手都不好用了,怎麼去衙門辦差?皇上也隻能讓讓我休息。那官職是我想丟的嗎?”
“咳,咳咳--”一陣難耐的咳嗽打斷了白永春的控訴,老太君一隻手無力的扶著胸口,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
白永春擰著眉,滿麵的無奈,再度端來參茶給老太君灌下去兩口。
待到喉嚨處不再那麼火燒火燎,老太君這才喘著粗氣,悠悠的道:“你也別跟娘吵,我知道你都是怎麼想的,你心裏是怨懟娘,覺得是娘不好,是我們這些女眷拖累了你,你丟了官,我不惱,可你不該將親家母也弄上手,不但弄上手還敢弄個宅子金屋藏嬌。你就算是要藏嬌,也藏個年輕貌美的,你藏那個半老徐娘哪裏好?叫人發現了,你臉上無光,我們全家人臉上都無光啊!你不是小孩了,老大不小的人,怎麼香臭都不分,那齊大勇睡過的就是好的?當初齊大勇的正妻是怎麼沒的,你看不出,我這個過來人,看的真真的。苗氏若真是個心軟的好人,她到現在還在秦樓楚館賣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