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雲身上的料子是質地上層的雲錦,在橘色的燭光之下泛著朦朧的一層亞光,行走之間,隱約能看得到銀色的絲線繡成的精致紋路,對舞的仙鶴仿佛要從衣擺上飛離開去。他渾身上下沒有特別值錢的金玉裝飾,但隻這麼一件袍子,就足見其底蘊身價。他矜貴又疏遠,仿佛高高在上的貴族,似乎他白希暮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似乎察覺到白希暮的注視,白希雲緩緩抬起頭來,俊容上全然沒有表情,眼神含冰,神色冷淡,看著白希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外人。他的高貴和冷淡,都像是尖銳的刺刺中了他。讓白希暮的臉上身騰的燒起兩團火焰,讓他不自禁低下頭去。
“找我有事?”白希雲語音淡淡。
白希暮咬著唇,因垂眸的動作,就隻看到白希雲在他眼前經過時,精致刺繡的袍擺和皂靴。
這從前在府裏萬般不得寵愛,過的甚至都不如他的人,如今卻已經出息成了現在這樣讓他有了高山仰止之感。
白希暮自認才學品貌樣樣都不輸給白希雲,可是現在卻覺得心力憔悴起來。他真的不輸給白希雲嗎?
白希暮皺著眉許久才緩緩開口:“我今日前來,是想求你幫忙疏通關係,好放了老爺出來。我知道老爺今日做的事情的確不對,但是他年紀大了,畢竟……”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希雲抬起手輕輕地拜了拜,阻斷了白希暮的話,低沉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悠閑和冷淡,好像他討論的並不是自己身邊發生的事:“你對白老爺感情深厚,那是因為你們是父子,而他雖然行為沒有道德準則,卻沒有對你做過實質性傷害你的事,所以你就算明知他的低劣和齷齪,卻依舊能夠登門來,理直氣壯的來求我幫忙求情。接下來,你是不是打算用養育之恩之類的話來說服我?”
白希暮的心思被猜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許久才道:“難道養育之恩不存在?我知道你們一家子現在過的好了,可當初如過不是有侯府的養育和照顧,你以為以你從前那個身子,能夠活到這麼大?你鄉下的父母那般貧窮才將你賣了,爹媽雖然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但是對於一個用銀子買來的你,他們給與的包容和照顧難道還不夠多?難道你覺得,你若是在生父生母身邊,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怕是就你們家那個環境,早就病死了!”
白希暮一口氣說完這些,看著白希雲時眼神中就露出一些快意的情緒。因為這些都是他早就憋悶在心裏的心裏話,今日終於有了機會當麵說出來。他心裏有些期待的抬起頭來,看著白希雲的表情,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狼狽和落寞。
因為他身為嫡子,已經被白希雲壓製的太久了。
從前落魄的人,現在卻成了朝中重臣,京都首富,還取了換個醫術冠絕的美嬌娘,這樣的運氣怎麼就都落在了他的頭上。
白希雲眼瞧著白希暮用妒恨夾雜著暗爽和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心中竟然泛起一陣歎息。看來他的心裏想的太天真了。他曾經覺得白希暮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也與他一樣是可憐人罷了。就算白永春和張氏將他養的歪了,但到底他本質是好的,他甚至都想強迫自己忘記前世白希暮是如何逼迫齊妙就範的。
可是如今卻讓他看清了現實,並且強烈的鄙視自己的天真。
看來白家的人,是從根子裏就爛透了的。他若是往後再將白希暮看成好人,他甚至都沒臉去見齊妙。如果白希暮真的是好人,前世的齊妙身之所受,又該找誰去說理?
“我不想與你多說。”白希雲笑著道:“令尊趁著我不在府上,來為難我懷有身孕的妻子,耍賴不成還帶著人私闖民宅,他這樣做,著實是觸了咱們大周朝的國法,況且今日將他抓捕的並不是我,而是親眼看到當時情況的捕快,你讓我去給白老爺求情,難道是想讓我為了他一個犯了錯證據確鑿的人與皇上定下的和規矩叫板?”
說到此處,白希雲悠哉的端起白瓷蓋碗小啜了一口,淡淡道:“若是我去,皇上會怪我沒有身為臣子的骨氣。被白老爺傷害的人,包括今日受到了很大驚嚇的齊氏哪裏,我都沒辦法交代。我沒有誣賴他,拍那些事情又是他自己做出來的,並沒有人按著他的頭強迫他,作為一家之主,他不會想不清楚這些。”
站起身,白希雲緩緩走到了白希暮麵前,右手的指甲就輕輕地點了點黑漆的桌麵,在光可鑒人且撒了謝偉茶水的桌麵上,就映出了白希雲的麵容。從白希暮的角度看去,白希雲那冷淡的神色和於他來說強硬的態度,都著實是戳傷了白希暮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