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懂白希雲現在的感受。
此時他腦海中不斷出現的,是前世齊妙一把火燒了白家,自己投身火海的畫麵。那種錐心之痛,隻要一回想起來,就會令白希雲心底刀紮一般的疼。白家終究難逃一把火化為灰燼的命運。最是罪大惡極的人也一命嗚呼,焉知這不是天道公允,上天替他們懲罰罪惡者?
白希雲難過的,不是仇人的殞命,而是前世自己做為魂體跟在齊妙身邊時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的那段記憶。
滔天恨意似乎隨著這場大火,也一並被焚燒了。
這些人都去了,也算是了了一段夙孽。
齊妙見白希雲的臉色著實難看,就道:“昨天一夜未眠,你的身子受不住,這會子就暫且歇息片刻吧。衙門的人查問起來自然會有人引著來這裏。”
“好。”白希雲並不逞強。
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更加要緊的事情要做,他的身子是無論如何不能垮的。他若是垮了,一切重擔就要落在齊妙的肩頭。
駱詠也道:“那便先如此,咱們都各自去休息片刻。等著衙門裏的人來了再說。”
白希遠也點頭讚同。
幾人就各去和衣小憩。
齊妙靠在白希雲的身邊,不多時就迷糊過去,隻是噩夢不斷,一會是白希暮出來時大哭著瀾姐兒沒了那一幕,一會又是人抬著白永春的屍首出來時的一幕。火光滔天,濃煙滾滾,仿佛永遠都不會被撲滅。
不過小睡了片刻,她就被驚醒了,睜大眼睛望著遮光的窗幔,感受著身邊人平穩的呼吸,這才放鬆了一些。
白家出了這樣的事,敲響了齊妙與白希雲心內心的警鍾。隻有日日做賊,沒有日日防賊的。若是二皇子背後有心謀害,她和白希雲要想躲避真不容易。幸而二皇子是被皇帝禁足了,若是他的行動不受限製,齊妙很難想象他們會遭遇什麼。
回想過去之事,萬貴妃必然是二皇子所害,白家此番大火也該是二皇子所為。他對待有養育之恩的萬貴妃,和有生育之恩的本家之人都可以下的去毒手,這人心狠手辣已到了讓齊妙震驚的程度。她很難理解二皇子的想法,也不想去理解一個殺人瘋子的想法。
但是她可以確定,先前路上截殺了她和白希雲的人,絕對不是二皇子的安排。
她算是看透了。以二皇子的心狠手辣,他就像一匹餓狼,若要撲食,必定會狠狠的咬下對方一塊肉來,而不是像那天的刺客那般溫溫吞吞。
現在回想,似乎那天的刺客目的就隻是為了嫁禍。
“在想什麼?”耳畔傳來白希雲低啞磁性的嗓音。
齊妙回過神來,翻身仰頭吻了下白希雲的下巴,“沒想什麼啊。”
白希雲回吻她的額頭,隨即將被子往上提了提,將她整個裹在自己懷裏:“撒謊,明明才剛就是想事情入了迷。我喚了你好幾聲都沒應。”
她竟然想的這麼入迷?
齊妙羞赧的埋首於他的肩窩,悶悶的道:“也沒什麼,就是想這次的事,二皇子這麼做,想必是已經被氣急了。”
白希雲沉默了一下,道:“你與我想到一處去了。”
齊妙輕歎一聲。
以白希雲的聰慧,她分析的出的,白希雲一定也分析的出,隻是在心底裏形成的傷害,二人之間承受的卻是截然不同的。
齊妙心疼的收緊了環著他腰的手臂,臉頰小貓似的在他的肩膀蹭了蹭。
完全下意識的動作,卻可愛的直搔到了白希雲的心上,對齊妙的愛惜越甚,就越是珍惜她對他種種的好。尤其是在白希雲目睹了白家大火,回想到前世的時候。
二人靜謐的氛圍仿佛能撫平所有的煩悶。隻是沒有持續多久,外頭就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來回,仿佛有人猶猶豫豫的想要回話又怕打擾了主子。
白希雲坐起身高聲問道:“什麼事?”
外頭的人急忙回道:“回大人,是三少爺醒了,這會子正說胡話呢,您快去看看吧。”
聽下人們聲音焦急,白希雲忙下地穿鞋。
齊妙也有些焦急的起身:“能叫下人急成了這樣,還不知他都說了些什麼呢。”
二人急忙的往外趕,直奔到了白希暮所在的臥房,到了屋門前,就聽見屋內傳來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大哭。白希暮的聲音像是拉破了風匣,“你還我父親命來!還我祖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