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月王朝,元和二十四年。
這才是上一世,元和帝容琉離世,新帝容瓔登基的年份。
這一年,許久未曾好好見過一麵的顧大小姐和慕小公子,在那麼一個盛夏的時節裏,相遇了。
“家主,今晚要上哪位侍君的院子?”
從外麵回到府上,顧宛央方一進門,便得了碧落的問話。
這問話也並非情無可原,因為自打上次琳兒的事後,顧宛央不再讓任何一個小侍入住主院,而改成了她每日挑一個院子,興致來時便進去呆上幾個時辰,或整整一晚,卻絕不會連續幾日都讓同一個人服侍。
她是從源頭上,絕了任何一個小侍獲得專寵進而擅權的可能性。
“還有哪個院子沒去過?”
腳步不停地朝書房走著,顧宛央微挑了挑眉問向碧落。
“嗯,還有……”碧落低首翻翻手中的冊子,原本輕鬆的神情在看到那僅剩的一個院名時生生一滯。
“別吞吞吐吐的,還有哪個?我今晚去就是了。”顧宛央的聲音微有不耐,左右,她如今也隻剩下這一副軀殼,內裏,早已腐朽如枯。
碧落猛地合上那冊子,衝著顧宛央一低頭,“家主,現今,就隻剩下……未央院沒去過。”
強打著勇氣說出這句話,碧落連看一眼顧宛央的膽量都不再有,這麼多年了,她跟在顧宛央身邊,自然知道,那地方是顧宛央的執念,也是顧宛央的逆鱗。
輕易,沒有什麼人敢隨便碰觸。隻今日,她看著顧宛央這些年來越來越少見的笑容,和那冊子上僅剩的一個院名,莫名覺得,這或許,會是一場奇妙的命中注定。
果然,一貫都是無所謂態度的顧宛央在聽到那三個字時腳下一頓,口中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隻剩下……未央院了嗎?”
碧落垂著首不敢再言語,任誰都知道,顧家主顧宛央性子倨傲為人冷漠,稍不順心便會雷霆大發。
良久的沉默,院中的兩人,一個忽地神思不屬,一個靜靜垂頭屏息。
好半晌過去,那個神思不屬的忽而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堅定得似乎無可阻擋,又匆匆的生怕下一刻便失了勇氣。
衣袖下的手不住地顫抖,顧宛央在這一刻清楚地意識到,她這個大半輩子都遊走於腥風血雨中的人,正在害怕,不可抑地害怕著。
聽到腳步聲,碧落微微抬了抬頭。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作為顧宛央身邊最親近的人,她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當年,她的大小姐和少君能一路並肩走過來,而非一日日行漸陌路,那此時的顧府又會是何等光景。
那是不是至少,至少坐上家主之位的顧宛央不會像如今一樣,每天都隻是行屍走肉般地活著!
她見過未央院裏的那個人,那個人,他該是有著這世間最幹淨的一雙眸子,因為在他眼裏,她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違心算計,比後院那一眾小侍,不止好了千倍萬倍。
可她也知道,她的大小姐曾一次又一次地傷了那個人,一直傷到如今……故人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