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蓊鬱的長葉凍綠,眼前出現一片淡藍色的藍花丹時,沈淵海忽然說道:“我們到了!”
“到了?”林雲輕呼了聲,沒有高聳的鐵門石牆,不見深閉的大院,更不曾有白衣黑褲的管家前來相迎,還遠未做好心理準備,卻有人告訴自己,已經到了那個神秘的沈園。想及,心髒已然不受控製,開始急速的跳動。
一旁的沈佐廷笑了笑:“其實我們已經在沈園逛了許久了。”
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印入眼簾的,是蔥蘢的綠色,可是卻俱是些尋常植被;稍遠處,有花朵吐蕊怒放,星星點點散落在林木間隙,亦都是些常見的花草。綠樹濃蔭,瓊花玉葉,景色的確頗為怡人,可是,離自己心中的那個沈園,實在是差的太遠,林雲不由得有些失望,在心底暗歎了口氣。
原來,沈園,不過是尋常院落而已!
手臂忽然被人輕輕拉住,林雲登時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側身轉頭,卻是沈淵海。
“進了沈家,做你自己便可!”
從倫敦到香港,他都是一路沉默,林雲便跟著一路忐忑,此刻對方終於開口,可是,卻是如此語焉不詳。林雲心中有些輕微的忿然:就算是解方程,也得已知條件足夠,才能有確定和唯一的解答啊!
她輕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正待開口詢問,卻見他已按動輪椅按鈕,自行往前。
經過身邊的沈佐廷,湊近她耳邊輕道:“少爺和您,是在醫院邂逅相遇!”說罷,大步往前走去。
林雲望著兩人的背影,呆怔了片刻,忍不住在心底苦笑:林雲,戒明察,曰不可苛求!
看到走在前方的沈佐廷側身回頭,她連忙抬腳跟了上去。
蜿蜒的小路盡頭,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再遠處,是一座別致的樓舍,陽光下,閃耀著彩色的光芒。走近了看,牆麵竟都是由各色石磚所飾,組成典雅精巧的花紋。
林雲跟在兩人身後停下腳步,仰首看著這座建築,細細的欣賞它的每一處設計。
沈佐廷微頓了一下,隨即走向右側,伸手往牆壁上輕輕按去,“咣”的一聲,黑金黃綠四色所圍成拱形弧門忽然慢慢打開,跟著一個身著藍衣的中年女子從屋內跑了出來,看見三人時,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從台階上摔了下來,沈佐廷連忙伸手扶住她。
林雲看她一臉激動,嘴角不停的抽搐,眼眶亦有些泛紅,待扶著沈佐廷走到兩人麵前時,連串淚珠便如雨傾般紛紛墜下。
“三少爺!”聲音極為顫抖,她伸手握著他的雙臂,哽咽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玉姨!”沈淵海抬手幫她拭去眼淚,“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您不歡迎麼?”
“少爺,怎麼敢呢?”叫玉姨的女子頓時破涕為笑,用手背抹去眼淚,抬頭大聲喊道:“順嫂,陸媽……陸媽,順嫂……”
一聲慢悠悠的聲音從台階上方傳來,一白發老嫗扶著門走了出來:“小玉你叫什麼魂啊,存心想嚇死我老太……婆……啊……”看見門外的身影,後麵幾個音差點卡在喉口,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真的是,真的是念叨了多年的那兩個人。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一步,卻不料,腳下一軟,整個人攤倒在了地上。
沈佐廷連忙大跨步跑上台階,將她扶了起來。
沈淵海回頭看了一眼林雲,示意她將自己推上去。
正在屋內擦拭廳內大花瓶的一豐腴婦人看見這幾人時,立時停下了雙手,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大廳的入口,許久,才顫微微的問了句:“是三少爺和沈管家麼?”看見沈佐廷熟悉的笑容時,登時扔下手中的抹布,快速跑上前,待跑到沈淵海麵前時,卻不知說些什麼,張著嘴動了半天,卻隻有傻笑。
看著一向從容的沈佐廷激動的嘴角抽搐,再看到廳內其他三人的淚眼婆娑,林雲不由得很是動容,鼻翼兩端,酸澀難當,忍不住轉頭看了幾眼似乎依然平靜的沈淵海,一如既往高深莫測的深邃眼眸。
這個男人,到底有些何種過往,才可以這樣的不動聲色?
覺察到對方似乎有輕微的動靜,她趕緊回過頭,將注意力放在廳內的擺設上。
廳頗大,實木色的牆麵,金色線腳,花邊框格的護壁板,大小各異的拱形玻璃窗,弧形天花板上是豔麗的大朵牡丹,四角是帶著長長流蘇的木雕彩色宮燈,牆上是三幅古雅工巧的中國仕女圖,廳內除卻兩張木椅外,隻有一隻青瓷花瓶,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若是幾月前的林雲,或許會屏息讚歎,可是,此刻的她,目光隻是輕輕的掃過每一次,多數時候,淡然,且平常。
心念微轉,她不禁在心底暗歎了聲:怪不得涑水先生會勸誡兒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過短短幾日,林雲的眼光已高於頂!
過了許久,那幾個情緒失控的人才麵前平靜下來,可是,依然有些手足無措,不斷的相互打量,然後不斷的笑逐顏開。
沈佐廷正了正神色,伸手引見林雲:“順嫂,玉姨,陸媽,這位……是三少爺的未婚妻林雲小姐!”
未婚妻?林雲大吃了一驚,連忙回頭去找那個身影,卻見他正對著客廳的一角發呆,順著他的視線直到牆壁,那裏,除卻那對紫檀椅,再無其他。轉過身,正見三人恭敬行禮:“林雲小姐好!”
心中更是惶恐,連連擺手。
收到她求救的目光,沈佐廷不禁微笑,往邊上跨了兩步,指著三人中最為年長的那位說道:“林雲小姐,我再來給您介紹,這位是順嫂!”並順次介紹了玉姨和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