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校長的梅貽琦,對清華的一草一木寄有深情。對“清華基金”,他更視為命根子。1949年後他在美負責管理這筆基金。葉公超每到紐約都去看他,勸他回台,把清華的這筆錢用到台灣。他每次都說:“我一定來,不過我對清華的錢,總要想出更好的用法來我才回去。”因他不願用這筆錢拿到台灣蓋大樓、裝潢門麵,他想用在科學研究上。因此,台灣有人罵他“守財奴”,他也不在乎。1955年他終於找到“更好的用法”,他到台後,把這筆款子用在籌建清華原子科學研究所和新竹清華大學上。

晚年的梅貽琦患病住院,無力支付醫藥費。而在他病桌旁始終有隻從不離身的手提包。在梅貽琦去世後,夫人韓詠華打開包一看,竟是清華基金的曆年賬目,一筆一筆,清清楚楚,在場者無不動容。

梅貽琦愛廬,亦愛廬內的同仁、朋友。

聞一多被害,令他悲憤欲絕。“日間披閱兩校公事頗忙。夕五點餘潘太太跑入告一多被槍殺,其子重傷消息,驚愕不知所謂。蓋日來情形極不佳,此類事可能繼李後再出現,而一多近來之行動又最有招致之可能,但一旦可竟實現;而察其當時情形,以多人圍擊,必欲致之於死,此何其仇恨,何等陰謀,殊使人痛惜而更為來日懼爾。急尋世昌使往聞家照料,請勉仲往警備司令部,要其注意其他同仁安全……”

梅貽琦為防止類似慘案發生,旋將潘光旦夫婦、費孝通一家和張奚若安排到美駐昆明領事館避險。他一麵妥善安排聞一多的善後,一麵向當局交涉追查凶手,向報界發表談話,揭露特務的罪行。

潘光旦是清華的教務長,梅貽琦的老同事、老朋友。1936年2月29日,警察局到清華大搜捕,逮捕數十位無辜的同學。學生們誤認為是潘光旦向當局提供的名單,圍攻潘。潘是殘疾人,一隻腿,雙拐被丟在地,隻能用一隻腿保持身體平衡。梅貽琦覺得他是一校之長,不能讓朋友代己受過。他挺身說:“你們要打人,來打我好啦。你們如果認為學校把名單交給外麵的人,那是由我負責。”他對情緒激動的同學們說:“晚上,來勢太大,你們領頭的人出了事可以規避,我做校長的是不能退避的。人家逼著要學生住宿的名單,我能不給嗎?我隻好抱歉地給了他們一份去年的名單,我告訴他們可能名字和住處是不大準確的。……你們還要逞強逞英雄的話,我很難了。不過今後如果你們信任學校的措施與領導,我當然負責保釋所有被捕的同學,維護學術上的獨立。”

吳晗教授思想活躍,當局曾令清華解聘吳晗。梅貽琦一麵拒絕,一麵悄悄地通知吳晗離去。

梅貽琦愛生如子。他說:“學生沒有壞的,壞學生都是教壞的。”

國難當頭,學生運動迭起。梅貽琦完全理解、同情學生的愛國熱忱。他以超人的冷靜維持穩定局麵。學生進城遊行後,梅貽琦派卡車把同學接回。對當局逮捕、開除學生,他總想方設法予以保護。或通知可能要遭逮捕的學生立即離校。一次為掩護郭德遠同學脫險,甚至同意把他藏在自己的汽車裏偷運出去(未實施)。有學生被逮捕,他總費盡周折去保釋。學生們也很體諒梅貽琦,每要鬧學潮時,又怕影響梅校長的地位,總要先貼出擁戴梅校長的大標語。對梅貽琦與警察局周旋嗬護學生的行跡,學生們模仿梅校長的口吻,編了一首順口溜:

大概或者也許是,不過我們不敢說。

傳聞可能有什麼,恐怕仿佛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