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卷:仰望星空與腳踏實地66(1 / 2)

西街隨行

早春的午後,趁喝下午茶的空兒,我穿過繁華的鬧市和湧動的人流,來到了老西街。

春寒料峭,民居簷下懸著的臘腸,在寒風中飄著蔥香。踟躕在光滑的石板街上,心頭湧上陣陣莫名的空落感,我睜大眼睛,左顧右盼、上下打量,尋覓著……

西街是寂寥而悠長的,從中壩口至西楹橋綿延近三華裏,約為中大街和東大街長度的總和。昔時繁華已成雲煙,但側耳細聽,商販的吆喝聲似乎依然不絕於耳。相關記載有,“昔日石板街兩側,店鋪相連,商賈雲集,南北貨、土特產、茶肆酒樓、市井小吃應有皆有。逢年過節,街麵上舞龍燈、跳馬燈、踩高蹺、挑花擔、蕩湖船、舞九獅……”放眼現今的西街,似乎隻是一片舊式民居,找不回“街”的模樣。但細看之下,那些建築的造型、那些古典的輪廓,以及許多不起眼的細節,都印證了這裏曾經的喧鬧與繁榮。

沿著長長的巷子一路向北,便到了原鎮政府所在地——怡園,其主人為韓燾。遙想當年,抗日戰爭勝利後,大漢奸陳公博站在了江蘇省高等法院的審判席上,時任首席檢察官的韓燾宣讀了洋洋萬言列舉陳公博十大罪狀的《起訴書》。剛開始,陳公博傲氣十足。針對其強詞奪理、漏洞百出的辯訴,韓燾多次嚴詞駁回。最終,陳公博啞口無言,並被判以極刑,可謂大快人心。眼前,怡園的衰敗對比著從前的繁盛,間間老屋和零星散落的花木,依稀還能看出是大戶人家的宅邸。

走進一個名為“傅家大門”的院落,這裏原是舊時富貴之家,現為雜姓聚居的大宅院。穿過長長的弄堂,盡頭有一口古井。據後屋的主人介紹,古井距今已有100多年曆史,井水清冽、甘甜,至今仍灌溉著這一帶的鄉裏鄉親。石質井圈曆經一個多世紀的滄桑洗禮,被打磨得甚是光滑。古井口窄身寬,不時蒸騰出濛濛水汽。抬望眼,屋頂的簷角尖尖翹起,古樸別致,仿佛是先人遺落下的一縷音符,從明清時的風吹雨打中一路走來,如今依舊風姿傲然。簷子下,塊塊疊砌的磚雕連綴成一幀古老的畫卷,那是渾厚的史詩掛單於此的履跡……不經意間,上百年的舊時光已搖著老蒲扇,恍然而去。

老街的冷清與相鄰人民路的鬧騰形成不小的反差。相對的兩爿老屋間,零星散落著老虎灶、油漬漬的小吃店、燒餅攤、剃頭鋪、老年棋牌室等。海安老街東西走向,因南北巷道甚多,且多為對稱,形似蜈蚣,又被稱為“百腳街”。“百腳街”的巷弄裏住的大多是上了歲數的中老年人,他們的子孫都搬進了商品房裏。對於年輕一代而言,他們似乎是不願呆在這裏的。

快到西寺巷口時,看到一扇石庫門,布滿銅鉚釘的大門常年緊閉,森嚴而神秘。石門框的表麵坑坑窪窪,滄桑而古樸,它們出自哪朝哪代的工匠之手?……路遇一散步的大爺,與其邊走邊聊。老人膝下一雙兒女,兒子在南京,女兒在上海。去年春夏時,孝順的兒女爭著將他接到大都市裏去。但沒幾天,他就吵嚷著要回來,原因一大堆,什麼溝通障礙啦,出行不便啦……於是,他又重踏回這親切無比的老街。他眉飛色舞地向我描述到:午後,搬張椅子,坐在屋前曬曬太陽,打打盹兒;閑時,鄰裏聚在一塊兒,抽著水煙嘮嘮嗑兒;偶爾來興致了,喝兩盅三塘糧酒,三四個老頭兒圍著八仙桌打打麻將……這樣慵懶悠閑的日子,羨煞神仙哦。

老人年逾古稀,聲如洪鍾,說這些話時,花白的眉宇間掩飾不住內心的自在與祥和。從懵懂無知到須發斑白,老人在陰暗、低矮的老屋裏度過了大半輩子。那些寬敞通透、帶高大落地窗的大宅子,他們是住不慣的……老屋成了老一輩情感和記憶交織的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