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明就會有黑暗,想要避開黑暗就好像要躲開自己的影子一樣。
以為在陽光下就可以忘掉曾經的黑暗麵嗎?
可惜陰影在陽光之下隻會越發凝重,反而是身在黑暗中的時候能夠被隱藏起來。
狸和莫離最為相同的地方恐怕在於,若有天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就會和傳說中的大象一樣自己找到墓地默默死去,絕不留戀絕不拖延。能活的時候當然要拚盡全力,可當人生真的已經走到盡頭的時候安靜死去也未嚐不是一種自在。
堅持下去很容易隻要咬咬牙打斷骨頭也往肚裏咽下去,放棄反而令人猶豫再三,總想著會不會下一秒等來轉機?
為難的不是不知道該不該活,而是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死。
第十七天,她靠舔舐井壁上的青苔來延續隨時會斷掉的生存狀態。
往上看,隻有井口大的天空被嚴嚴實實蓋住了,隻從縫隙裏照進來一小段光。而莫離就靠那點微光和一向極為自律到嚴苛的生活作息來判斷時間。
隻是以對待時間一貫精確的莫離也不知道,以現在的狀態繼續下去的話大概還可以撐多久。她對自己生命力有底氣,那是經曆過飽受折磨的訓練之後帶來的強大的信心。然而十七天,十七天僅僅吃著極為少量的青苔的饑餓感吞噬了她的生命力。
她一生都記得饑餓的樣子。
胃裏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燒,饑餓感永無止盡如同欲望溝壑難填。事實上不用真的吃什麼,隨便什麼都可以,就連空氣都能有若實質一般大口大口吞咽下去。饑餓產生憤怒,無論想象還是實實在在的香氣永遠都能點燃饑餓的怒火。
她還記得那時候白晝的樣子。
陽光滿滿灑在地板上,木節的漩渦被點亮,那是宇宙中唯一的來自太陽的溫暖。
可唯獨引誘出更深刻的饑餓。
啪一聲。
屋子裏亮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關得太久了,莫離竟然產生了些許幻覺,一直想起多年以前被敵人俘虜之後審訊的場景。
若是那會兒沒有人前來救援,莫離懷疑強大如自己也隻能敗在饑餓上。
莫離麵對突如其來的強光下意識眯起雙眼,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這會兒,她才忽然醒悟過來,這並非是她多年以前呆過的井底。她現在被困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裏,雙手被塑料紮帶牢牢捆在一起,勒得太緊連手指幾乎都要失去了知覺。她稍稍移動了一下手腕讓血液流通起來,當時捆紮的時候她就有意識鼓起手腕肌肉盡量讓對方捆在了手骨上,如今也留下了小小一個活動餘地。莫離全身的肌肉都快速鼓起又落下仿佛海浪一般起伏,她以這種奇特的方式檢查了一遍全身的損傷。雖然挨了好幾頓揍,但都並未真正傷筋動骨,隻要解開紮帶她就能迅速活動起來。
隻是如果被莫語笑看見,恐怕會徹底認不出來這一個幹枯憔悴的莫離。
莫離現在幾近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臉上連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連帶整個人都看起來都縮小了不少。再連上枯瘦的眼眶和幹裂的嘴唇,慘白如吸血鬼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餓鬼地獄逃出來一般。
此時有人扭過她的頭,讓燈光直直照進莫離的眼睛裏。其實並不太難熬,熬過最初幾秒的痛楚之後眼前就會恢複一片黑暗。所以莫離隻是動了動耳朵,任由眼淚流淌出來,並沒有反抗。
接下來是差不多那什麼的回憶。
正當狸磨磨蹭蹭猶豫著要不要再次主動勾搭那兩位看起來就不好對付的姑娘時,蘭立主動出現了。
朱茉莉的小兒子被綁架了。
聽到消息這會兒,眾人正在坐在肯德基裏啃著一堆雞翅膀,是真正的一堆,起碼以五十對為計量,看得其他桌上的客人是目瞪口呆。至於為什麼眾人會莫名其妙來到快餐店,本章結尾再交代。
穿著長裙披著長發不複穿短裙時候熟女形象的蘭立拍著桌子就開了口。
“我兒子被綁架了。”
下一句話是,“我需要你幫個忙。”
狸瞅著莫離,而莫語笑、莫嫣然包括莫離則動作一致地瞧向了肯德基門外等人高的廣告牌,然後有齊刷刷看向狸,整齊地嘖了一聲,又異口同聲道:
“都說不要來肯德基了。”
狸正咬著雞翅膀,動作一頓嘴角一抽,抬起手就想去抓頭發,結果半途被莫嫣然揪住,拿過餐巾紙仔仔細細給她擦手。
“你看你,滿手都是油。”
蘭立很上火。
眼前四個人中有兩個知道她是誰的人沒把她當成一回事,而另外兩個不知道她是誰的人則很有默契假裝她不存在。
莫離顯然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專心致誌咬了口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