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卷西風30(2 / 3)

大瘤回到礦上,工友們還叫他大瘤。開始他和別人急,急著急著就吵起來,吵著吵著就打起來。打了三次後,就不再和別人急了。工友說該吃飯了啊……大瘤。大瘤說,好例。工友說該下井了啊……大瘤。大瘤說,好例。大瘤花掉六年的工資割掉陪了他二十年的大瘤,卻割不掉隨了他二十年的外號。大瘤覺得這個錢,花得真不值。

煤礦塌方那天,大瘤跟一群人往外跑。可最後他還是被埋起來,身體砸得稀爛。大瘤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才出了院。他坐在輪椅上,他爹推著他走。大瘤的眼睛看不清任何東西,世界在他麵前,一下子變成模糊的輪廓。爹說大瘤你沒事,政府會養你一輩子。大瘤說哦……謝謝政府。

發錢那天,爹扶著輪椅,大瘤無精打采地坐著,目光黯淡。桌子上放—遝厚厚的表格,會計拿起一張,照著念一個名字,發一遝錢,把名字勾掉,再拿起下一張。突然會計皺皺眉,他說,孫——,什麼玩藝兒?爹和大瘤似都沒有聽見,麵無表情。會計再說,孫——耳?大瘤便驚了一下。他挺挺身子,大聲說,是我——我叫孫洱!那眼睛,就放出光來。

上帝的恩賜

荒島上的土著部落,已經與世隔絕了幾百年。

某一天,一個土著在海邊撿到一個瓶子。普通的酒瓶,已經飄了很遠的地方。土著把它撿起來,靠近自己的眼睛,世界變成一片模糊的淡藍;他把它放到嘴邊,吹一口氣,瓶子發出短促且怪異的低吟;他把它迎向太陽,地上於是出現一個很亮很圓的小白點,烤死了一隻行色匆匆的螞蟻。

土著想,這是什麼呢?他不認識瓶子。

他把瓶子拿給酋長看,酋長也不認識。但酋長認為這肯定是一個好東西,可以裝水,看淡藍的景物,可以烤死螞蟻,吹出節奏簡單的音樂。特別是瓶子的晶瑩透明,瓶子水滴似的小巧造型,立刻讓酋長愛不釋手。於是酋長用兩串貝殼和一個姑娘,跟這個土著完成了交易。

從此,酋長無論吃飯,睡覺,打獵,祭祀,都是瓶不離手。瓶子仿佛成為酋長的代表,酋長就是瓶子,瓶子就是酋長。他從不讓別人摸瓶子一下,甚至多看一眼也不行。他的舉動無疑增加了這隻瓶子的神秘。

有一次酋長在叢林中遇到一條巨辭,巨蟒將酋長纏得很緊,長長的信子拍打著酋長的臉。酋長慌亂之中拿出瓶子在巨蟒的眼前輕輕一晃,巨蟒竟然鬆開了酋長,逃走了。

這次的蛇口脫險,讓酋長認為,這隻瓶子肯定具有一種非凡的神力。

恰逢那幾年海島上風調雨順,沒有發生任何災難。不僅野果結得遍島都是,連野獸們也仿佛變得溫順。酋長便指著瓶子說,都是因為這個寶物啊!無疑,這是“上帝的恩賜”。

他不再隨身攜帶這個瓶子,而是把瓶子供奉在一個隱秘的山洞裏,派人日夜看守。他說這是“上帝的恩賜”啊!這是“鎮島之寶”啊!從此後,它在島在,它亡島亡!

久了,島上的土著們,也就相信了他的話。

一個普通的瓶子,非常自然地,成為島上居民的圖騰。

後來德髙望眾的酋長死去,新的酋長和他的居民們仍然繼續著對這個普通瓶子的頂禮膜拜。一任任的酋長死去,一代代的土著相傳,瓶子的地位便曰益攀升。很多年過去,人們不再記得這不過是海上飄來一個物什,而是覺得,這寶物與海島同齡,是上帝在創造這座海島時,恩賜予他們的。

終於有那麼一天,海上飄來一艘大船。船上的人拿著高倍的望遠鏡,抽著長長的雪茄,提著烏亮的長槍,操著高傲的表情走上了這座海島。本來他們隻想在這島上休息幾天,但他們馬上喜歡上了這個海島。因為島上不僅有成片的橡膠林,甚至還有人發現了鑽石。船上的人欣喜若狂,在商量了半天後,他們決定把這個海島,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