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飛之所以成為瑞國皇朝的心腹大患,是因為他精通易容之術,容顏可以千變萬化,時常如幽靈一般出沒於瑞國,目的不一,有時隻是遊山玩水,有時是發掘寶藏,有時卻是劫掠官府的銀庫,就像是一個頑劣的孩童,時常搶走瑞國心愛之物。
路雲飛與喬嫣熟絡之後,曾對她說,一個人的容顏不管怎麼改變,隻有雙眼之間的距離是不能修飾的。而他,除了這一點,還有手上的綠玉扳指,那是他母親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任何時候也不會摘下。
在他日日流連於鳳嬌樓的那段歲月,因為要避免引起注意,時常以不同的麵貌前去。喬嫣就在一次次的嚐試之後,終於掌握了他所說的辨認之法,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他識破。彼時隻是當做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去嚐試,沒想到,今日竟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喬嫣低頭看著一件件嫁衣,腦子飛快地轉動著,片刻後對老板笑道:“是我考慮不周,這嫁衣就該盡善盡美才好。”
老板如釋重負,道:“小姐慢慢查看就是。小人還帶來了一些上好的衣料,想請小姐過目,若是喜歡就留下幾匹,您看……”
喬嫣順勢點頭說好,轉頭吩咐蝶衣:“你去搭把手將衣料搬進來。”
蝶衣雖然覺得留小姐和一個男子獨處有所不妥,還是壓下了狐疑,乖順地隨著老板退了出去。
隻留下二人相對,喬嫣長舒一口氣,軟軟地跌坐到太師椅上,“你好大的膽子。”
“我來遲了,隻好出此下策。”路雲飛將喬嫣扶起,握住她柔若無骨的一雙手,聲音十分苦澀,“見你一麵,看看你可還好。”
“我,不值得你如此。”喬嫣凝視眼前的人,心頭泛起濃濃的酸楚,是第一次,路雲飛的眼中承載了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我能與他對陣於兩軍陣前,卻不能將你救出槿川。”路雲飛頹然鬆開了手,轉過身背對著喬嫣,“難道你我真的是有緣無分?”
喬嫣柔聲勸道:“比喬嫣好的女子遍地皆是。你不該為了一個風塵女子跋山涉水、置身險境。”
“的確是不該,”路雲飛緩緩地轉過身來,“我早知不該,卻義無反顧。”
喬嫣咬住唇瓣,無言以對。
路雲飛伸手輕撫喬嫣的鬢角,柔聲道:“嫣兒,等我,好麼?你若肯等,終有一日,我們會成為神仙眷侶。”
“不好。”喬嫣虛弱地笑道,“我不等,隻想聽天由命。我不能給自己一個枷鎖,不能讓你心存希望。於你,於我,太累。”
“你、不、等?”路雲飛一字一頓地道,臉色陰晴不定,“果真是個無心人。”
喬嫣咬咬牙,“我不等,要麼你殺了我,要麼就此訣別。”說完,閉上雙眼。
“我的確是該殺了你,或者挾持你出去同歸於盡。”路雲飛的手扣住喬嫣的頸部,又緩緩放開,“可我孤身潛入這裏,不過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被人為難——我怕的,不過是你的死。”
喬嫣睜開眼睛,眼中已有淚光。
“嫣兒,你不等,我等。”路雲飛笑容悲涼,“我是十惡不赦之人,僅有的好,此生隻給你。”
“你明知道……”喬嫣哽咽著,淚水模糊了視線,“何苦,你這又是何苦。”
“原來你也會哭。”路雲飛語聲中盈滿落寞,“我也算是不虛此行。”說著,他摘下手上的扳指,放到喬嫣的手心,“我在乎的,隻有這個物件,日後,你替我保管吧。”
“這怎麼行!”喬嫣慌亂地搖頭。
“我此際能給你的,隻有這個。”路雲飛用食指按住她的唇瓣,“珍重。”
喬嫣用力地點了點頭。
門外,傳來老板刻意提高了的聲音:“小姐,嫁衣可有什麼不妥?”
喬嫣轉過身去,用錦帕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氣,極力使情緒鎮定下來,再轉過身形,路雲飛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