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瑤琴,古樸無華,琴漆有斷紋。隨意撥動琴弦,琴聲鬆透、圓潤,韻味悠長。是極為難得的一把好琴。
這個時代,女子全無消遣。樂器之於喬嫣,不是愛好,不是點綴自己的一技之長,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撫琴,讓她放鬆,讓她借音律抒懷。
喬嫣璀然一笑,對路雲飛點點頭,“果然是寶物,不能更好。”
路雲飛臥在醉翁椅上,笑容欣慰。要投其所好,才能博得她歡顏。他明白的。
片刻後,耳畔傳來悠揚婉轉的琴聲。曲調本是歡愉的,卻有一絲淡淡的憂傷淺淺地融入。這不是琴技的精湛,是來自於她內心。琴是有靈性的,若遇到對的人,會將主人的心性盡善盡美地詮釋出來。
憂傷,她的憂傷來自於何處?
路雲飛微側了頭,見她一襲白衣,笑容清淺,眼神卻有些恍惚,似是帶著心神飄向了遙遠的天際。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明明就在眼前,卻覺得她格外遙遠,似是隨時都會離開。
離開他,離開這世間。
他不禁走到她身後,俯身,雙手覆上她的素手,“嫣兒。”
“什麼事?”喬嫣不解地抬頭看他。
“你心裏,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這是怎麼了?喬嫣疑惑更重,“我有麼?”
路雲飛笑:“是我在問你,傻瓜。”
喬嫣扁扁嘴,輕哼了一聲,“我的心事就是某個人自以為是。”
路雲飛擁緊她,“我隻是怕你心裏苦。”
喬嫣撫摸著他的容顏,笑道:“不知道你在亂想什麼。”
可能這就是患得患失吧。路雲飛想。
有些事,出乎意料,她,令他狂喜,亦令他心疼。
如今的他,比之風洛揚,女子怕是多半要選擇後者;這裏,比之風洛揚的征西王府,女子多半也會選擇在那裏度過餘生。
不是不可以選擇討好、逢迎風洛揚,但她沒有。損了容貌,傷了身體,最終交付給他的,卻是完璧之身。“嫣兒,你不會離開我的,對麼?”他在耳際低語。
喬嫣失笑,“我還能跑去哪裏?這茫茫大漠,就算是肋生雙翅,我也沒有能力飛出去。”
“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的,不會等待太久。”
又要走。喬嫣喃喃地道:“這裏不好麼?”
“這裏有這裏的好處,隻是天地遼闊,你我為何要停留在最荒蠻的地方?”他摩挲著她的臉頰,“你該生活在最華美的地方,俯視天下蒼生。”
天下,每個熱血男兒,都想以才情、謀略傾天下,而她的心,沒那麼大。
他想得到的,他雖不願多說,她卻是猜得出感覺得到的。
不說,不過是因為結局未定,不想炫耀,亦不想萬一失敗被人看輕。
她,安穩度日即可,給他歡顏,由他陪伴。
連續多日,兩個人每日相伴,彈琴下棋,甚而,他教她馬術,閑時一起徜徉在落日下的大漠之中。因了二人愉悅的心情,整座宮殿都洋溢著歡聲笑語。
在沙漠中那對神仙眷侶其樂融融之時,瑞國陷入了最大的危機。
吳國得知喬嫣已經遠行至沙漠,太後雪情命少年皇帝下聖旨兵發瑞國,大軍勢如破竹,一連攻陷幾座城池。
瑞國皇帝風振軒別無選擇,壓著火氣,命風洛揚帶兵到南方抗敵。風洛揚能做到的,也不過是雙方僵持不下。畢竟,吳國兵強馬壯,而瑞國國庫虧空,連軍餉都發放不齊。
風振軒急火攻心,身體每況日下,不過幾日,竟已似蒼老了十年。
這一日,大太監將手中的禮盒奉上,便臉色蒼白地跪在龍書案前,低聲稟報了禮盒的來處。
風振軒久久凝視著手裏的物件,神情由震驚、錯愕再到麵無人色。
“畜生!這個畜生!”
風振軒起身厲聲呼喝之後,又軟軟地跌坐回龍椅。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明君,在位近三十年,做錯了很多事,包括看錯了兩個女人、三個皇子。
“皇上息怒,龍體要緊啊。”大太監誠惶誠恐。
“朕,錯了,皇室的血雨腥風,就要來了。”風振軒語聲逐漸微弱,抬手捂住胸口,“去,傳太醫。”
大太監連聲應著,站起身來,發現黃帝的手緩緩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