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沙漠到龍城,因為有宣旨官員帶路,一路暢通無阻。
是蝶衣留意到,所經過的每個地方,都會有行蹤神秘的人現身,與路蒙、路政密談,或者覲見路雲飛。
“路政說,那些人都是王爺在各地擴展的勢力的頭領,會在日後趕至龍城與王爺彙合。”蝶衣把聽到的話轉述給喬嫣,“路政還說,如今征西王帶兵去了南方,這瑞國已經等同於萬裏平川。”
路雲飛的勢力,居然強大到了這種程度。
強大的勢力,不是朝夕間就能有的,不論何時一聲令下,都可以將瑞國攪得翻江倒海,他卻一直不露痕跡,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注在了斂財方麵,為何一直到此時才有所動作呢?
喬嫣想了一會兒,醒悟過來——是時機的問題。此時,瑞國陷入了內憂外患的局麵,這局麵對路雲飛最有利,他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達到目的,而瑞國的皇上……喬嫣還真想象不出皇帝的心情。
龍城城外,有官兵駐紮在城門十裏以外的地方。
滑蓋馬車停下來,官兵為首將領到車前行禮,之後,再無言語,隻是對路雲飛點了點頭。
路雲飛帶了喬嫣、蝶衣和路政進城,命其餘隨行人馬駐紮在軍營稍事休息。
隨行宣旨的官員將四人送到驛館之後,便騎快馬進宮複命了。
沐浴更衣,洗去一路風塵,又潦草地吃了些東西,喬嫣正覺得困倦,想上chuang歇息片刻,路雲飛走了進來,溫言道:“隨我進宮。”
喬嫣微微愕然,這麼快?低頭看看自己一襲白衣,再看看路雲飛一襲黑衣,又忍不住想笑,看在對他們心懷怨恨的人眼裏,分明就是一對黑白無常。她就問道:“用不用換件衣服?”
“不用。”路雲飛打量了她一眼,“這樣就好,好看。”
喬嫣幫他披上鬥篷,“外麵冷。”又由蝶衣伺候著披上自己的。
他內力深厚,到了極寒之地也無不妥,這樣點點滴滴的小小的體貼,卻總會讓他心中一暖。
出了門,喬嫣坐轎,路雲飛和路政騎馬,隨著太監入宮。
見識過了沙漠中那座幾乎可以稱之為奇跡的宮殿,再看瑞國皇宮,竟覺得燈光不夠溫暖,磚瓦有些陳舊。許是觀感上的不同吧,沙漠中的一切,在亙古的荒涼的襯托下,一事一物都是堅強、美好地存在。喬嫣放下簾子,聽著緩慢的馬蹄聲,竟有些昏昏欲睡。她前世一些莫名其妙的習慣都帶到了這方天地,例如,在最該緊張害怕的時候,她的反應通常是吃東西或者睡覺。有人說這是不肯麵對現實、逃避的一種心理反應。
馬蹄聲停下,轎子也隨之停了下來。
隨著太監走了長長的一段路,才到了皇帝的寢宮。
太監進去通稟,回來後道:“皇上有旨,請王爺單獨覲見,閑雜人等止步。”
路雲飛充耳未聞,挽住喬嫣的手,淡淡道:“我在何處,她在何處。”說著便邁步走進寢宮。
太監剛要阻攔,已被路政帶到一旁,繼而周身一僵,被點了穴。
“得罪了。”路政點頭笑了笑,托著懶洋洋的步伐,隨著路雲飛步入寢宮。
寢宮內,皇帝風振軒倚著床頭,臉色蠟黃,形容枯槁。看到三個人走進來,神色微慍,卻也隻是有氣無力地對服侍在殿內的人揮了揮手。待下人退下後,他凝視著路雲飛,像是在等著路雲飛先開口說話。
與此同時,路雲飛也正凝眸打量著風振軒,這是他的父皇,在他幼年將他和母後逐出宮門的父皇。那一年,他們母子一個貴為皇後,一個貴為太子,一朝淪落,受盡人世冷暖。從那之後,他改名換姓,慢慢成為瑞國的心腹大患;從那之後,他心中隻有母後,再無親人。如果,沒有這一日,他眼前的父皇,一定以為他和母後早就死了,以為他們母子的屍骨都已化做了煙塵。
喬嫣無所適從地站在原地,側頭瞥了路政一眼,見他一副看戲的神態,就緩緩退後幾步,站到燈光較為昏暗的地方去。
路雲飛緩緩解下鬥篷,遞給路政,淡淡道:“我來了,你卻要走了。”
“逆子,孽障!”風振軒挺直了脊背,恨聲道:“即在人世,為何不回宮?為何做了草寇?又為何——”他抬手指向喬嫣,“這便是喬家的餘孽麼?你為何從洛揚手中劫走這禍水?”
路雲飛冷笑幾聲,慢慢轉變為朗聲大笑,他一步一步逼近龍床,語速極為緩慢,一字一句都透著寒意:“你在問我麼?你還當自己是九五之尊麼?這皇宮已是危樓,你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