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接那老內相,直到中午才接到,與他在廳中說了會子話,又叫我出去與那內相見禮,老太監覷著三角眼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說道“果然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啊,聽說文墨也是極通的,賢侄啊,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嘍”
“是是是”舅舅連連答應“可是您看我們這小門小戶的,不敢存那個心思,您看能不能給想個辦法,先給這閨女找個好差事?”
老太監又看了我一會,不住的點頭,對舅舅說道“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一個金鳳凰,一朝得勢,還怕沒有你的富貴嗎?”
我趕忙行禮道“公公過獎了,芷兒資質平庸,並不敢癡心妄想,誌願伺候在父母膝下,以盡孝道”
老內相詫異道“閨女,人家都攀高枝兒去啦,你就不眼紅?”
“芷兒不敢癡心妄想”
老內相想了許久,道“也罷,既然你沒這心那就算啦”又向舅舅說道:“你昨個提起圓明園,我倒想起個地方來,文淵閣聽說過吧?那可是皇家的藏書閣,也是阿哥們讀書的地方,不過如今也不大有人去了,那是個好差事”
“文淵閣?”舅舅詫異道“那兒掌事兒的不是公公麼?她一個女孩子家去那裏不好吧?”
“誒~”老內相擺手道“那是從前,自從先帝爺的和妃從文淵閣選出,這各家選秀的宮女兒都要往那兒送,久而久之,那兒就有了司庫的女史,連掌事的太監也沒了。隻因咱們萬歲爺不喜歡去圓明園,幾個阿哥年紀小也不去,這文淵閣也就蕭條嘍,如今司庫的女史年紀大了,也求著我想出來,隻是一時還沒有接替的人選,咱家姑娘要是願意,我可以叫人把你安排到那兒”
我趕緊站起來行禮“多謝公公”
雖然舅舅與內相說好了,也送了他不少東西,但事情一日不成,我的心就放不下,過了兩天內務府就天天派車來接去學規矩禮儀,早去晚歸,在家的時間沒多少了。
我們是選進宮的女史,與其他使役的丫頭並不在一處學規矩,而是另有一個別院,裏麵的嬤嬤除了教導宮廷的規矩禮儀外,還選看各人的文采,我是不願與人爭鋒的,每次動筆都是草草而就。這些女史當中不乏世家巨族之女,都是祖上有了功勳的,也都個個從小讀書認字,自持才情不凡,都說當今皇上是風流天子,最愛才女,這些女子料想進宮就是嬪妃了,我自不願與她們爭鋒,她們也不來招惹我也樂得清閑。
這些秀女中獨有包衣管領蘇家的女兒與我交好,她原是庶出,額娘在家不得勢,阿瑪以她邀寵,送進宮去,正房的姐姐卻可免。我與她有種惺惺相惜之感,言語之下也十分談得來,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看看進宮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的心反倒平靜下來,事已至此,還不如珍惜眼前的時光,當真是過一天少一天了,阿瑪得知消息也要來京城看我,被額娘攔下了,說又不是沒有見麵的時候了,早晚還會出來的。
五月十三,內務府來人傳話,讓舅舅去領旨,一家子都等在廳上,直到下午放回。
舅舅進門道“成了!”
我鬆了口氣,心口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舅舅從袖口裏掏出,內務府朱批的公文,我接過一看,上寫:“正黃旗包衣內管領魏清泰之女魏含芷端莊淑慧文采出眾特選為正九品司庫女官與於乾隆六年五月十五日入住圓明園文淵閣”下麵還有內務府的大印。
就這薄薄的一張紙,決定了我的命運,何其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