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五之尊的寶座真的那麼誘人嗎?”良久,她低聲問道。
花穆沉聲道:“爹說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別說是為了我!”花著雨靜靜說道,勾唇淡淡笑開,笑容慘淡到極處,反透出冷冽逼人的美,“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父親?”
花穆直視著她,終於重重歎息一聲,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花著雨再問,“當年默國皇後生下的到底是男還是女?”
花穆歎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雨兒,事到如今,爹也不想再瞞你,當年皇後誕下的確實是一個小公主,那個小公主便是你。爹為了號召默國舊部,才聲稱皇後喜獲龍子,爹費盡心機,將無雙送入宮中,就是想讓他日後登基為帝,再娶你為後。那麼,我默國的骨血便可重獲江山,日後,再改朝換代,還默國國號。”
“你的父皇雖然懦弱,卻是一位仁愛的君王,隻是可惜,他的仁愛扶不起將傾的大廈。叛軍四起,處處狼煙。終於他們攻破了紫燕城,你的父皇端坐在昭陽殿內,下了平生最後一張詔書。他要我帶你的母後逃走,要我光複默國,你的父皇卻活生生燒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花穆冷峻的黑眸眯了眯,原本波瀾不驚的眸中風雲際會。花著雨仿佛看見他的眼睛裏前塵往事疾速閃過,從歌舞升平到國破家亡,鼎盛了幾百年的默國在一夕間傾覆。
花著雨心底深處,好似被人用利刃劈過一番,那死去的,畢竟是她的生身父親。她雖沒有親曆這些,然而,還是從花穆的淡淡敘述中,感受到當時的慘烈。
花著雨凝眉,目光泠泠,眸清如水,“當年在默國,爹爹是什麼身份?”
花穆側首,冷峻的臉上浮起一絲慈愛,“雨兒,無論我是誰,都是這世上最疼你的人。”
花著雨驚愣地望著花穆,到了此刻,他還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但她直覺,他絕不是默國臣子那麼簡單。
“一定要複國嗎?戰火四起,又將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命喪鐵蹄之下。何況,天下早定,百姓思安,我們是起事複國,可南朝百姓會認為我們是打著複國旗號犯上作亂,謀逆篡位。時局不會容我們。暫且不說兵敗,就算是攻入了禹都,登上了帝位,那又怎樣,隻會令南朝群雄並起,舉旗討伐,這位子,我們又能坐多久?南朝內亂,狼煙四起,北朝、東燕或者西涼若是再趁亂侵入,那爹爹,你豈不成了千古罪人?”花著雨清聲說道。
一番話說完,室內一片死寂。很顯然,這些話花穆是聽在心裏了。但是,讓一個畢生以複國為信念的人接受卻又談何容易。花穆猛然起身,麵色冷峻,目中滿是怒痛,“你這孩子,真是令我失望透頂!你以為爹爹願意起事?若非計劃失敗,讓姬鳳離登基為帝,爹爹也不會起兵!”花穆仰天長歎,冷肅的身形四周縈繞著無可奈何之意,沉聲道,“爹累了,你出去吧!”
花著雨淒然搖頭,快步從帳篷內走了出去。有些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但她知道,花穆絕不是置天下百姓於水火而不顧之人。
外麵月色正好,一片清明。不遠處一人背著月光而立,看不清麵貌,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孤立在那裏,身前身後並無一個隨從。
花著雨頓時怔住了,緩緩駐足,心弦悄然繃緊。
皇甫無雙來了多久,是否聽到了她和花穆的談話?不過,看距離,他似乎還沒有走過來。
花著雨快步走上前去,皇甫無雙聽到腳步聲,抬眸看她,雙目熠熠生輝。眉目神情,因著背光,顯得混沌而模糊。
“小寶兒,你終於來了,想死我了。”他轉過臉,長眸微翹,眸中帶笑,那笑如夜蠱惑,如花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