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測的很對,趙夫人默了片刻,陷入更深,更加遼闊悠遠的回憶中。
“嗬。”趙夫人眼神迷惘,一聲淺淡如煙的輕笑。
“隻因舅母鄉下一八竿子打不著的姐妹,臨死前將唯一的女兒托付給她,親眼看到舅母在她病床前立誓,方安心離去。”
“這本也不是舅母的過錯,亦非表哥可以決定的,但……”
趙夫人麵色平靜:“那姑娘先前還算文靜,後來入了城,越發不再似初心,又討得舅母的歡心,以至於最後舅母竟同母親商議,想讓她在我們結婚當天以平妻身份迎進家門。”
聞言趙明月大驚失色,這也太離譜了吧,這姑娘得有多大的能力,竟哄得娘的舅母這樣?
況且以娘在許城的身份地位,那舅母得有多大能耐出口如此狂妄!
娘當年也必然是風華絕代,一身傲骨的女子吧。
“那後來呢,表哥,哦不,娘的表哥同意了麼?”
“我沒想到的正是這一點。”趙夫人此刻算是歎了口氣,風輕雲淡的臉上真正有了遺憾與歉意。
“以張府在許城的地位,母親自是不同意,表哥他……他竟也直言,溺水三千隻取一瓢,我實在也沒想到他竟有如此想法。”
對趙夫人來說,雖和他情投意合,卻也更多不過是出於兒時的情意。
說是喜歡或愛,不如歸結於幼年嬉戲玩耍的親情多一些。
更加令她震驚的是他後麵的舉措,也成了她一生無法彌補的虧欠。
趙夫人垂眸理了理衣襟,繼而抬頭,望著襲襲嫋嫋,隱入空氣中香爐的香氣。
“表哥態度一直很堅定,甚至不惜和家裏人鬧翻,舅母十分生氣,這才是悲劇的開端。”
“後來,那姑娘見實在無望,便聯合舅母,在我們成親前的一個月使了不入流的手段,以此來逼迫表哥屈服。”
實在是太無恥了,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對真心相愛的人?
趙明月攥住手帕的手緊緊握著,指甲幾乎要陷進皮肉裏,鑽心的痛意無法緩和內心的怒氣。
無法想象,如此風光霽月的男子,堅韌聰慧的女子,在這出鬧劇裏如何抉擇,事情,又該如何收場。
但無論怎樣,顯然,上天並未因為有情人而終成眷屬,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趙明月。
她緊握趙夫人的雙手,想要給她力量和溫暖,告訴她,她如今還有她和哥哥,還有,爹爹。
“的確,這一場不倫不類的鬧劇,她們暫且贏了,但也在於此同一天,表哥醒來,得知事情真相後,羞憤不已,出家入了佛門,從此常伴青燈古佛旁。”
任何一個尚有血性的人,發現自己最親近的母親夥同其他女人,聯合設計自己,甚至用不堪的齷齪手段毀了自己明明可以得到的幸福,無疑陷入痛苦的深淵。
何況,那個男子是真正的文人清流,坦蕩磊落,如何能受得住這等屈辱?
趙明月心中複雜萬分,同樣是文人書生,一個是真正的風光霽月,一個卻是外表錦繡,內裏草包!
她以為就這樣結束了,帶著深深地無奈與遺憾。
不料趙夫人歎了一聲,“如若真的隻是這樣也算是上天仁慈了,可偏偏……”
她苦笑一聲,饒是事情過了那麼多年,回憶起來依舊讓人心痛,感歎世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