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立刻了然,這位是來興師問罪來了,怎麼來得這樣快?還想著怎麼也要明天一早才來呢。
冷亦修看到她一臉的戒備,她挺直的背離開了身後的床頭,手中握著那一把烏光閃閃的匕首,完全是一副準備進攻的姿勢。
他的心頭轟然一痛,腦子裏轟鳴著“和離”兩個字,他的眼睛盯著她,一眨不眨,胸膛中有什麼東西一直往上湧,堵在了喉嚨那裏,吐不出咽不下,呼吸都有些不太順暢,他的手指微微用力,那頁薄而脆的紙輕輕作響。
“和離?”半晌,冷亦修像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嘴,慢慢的開口,聽到自己的聲音低啞難聞,而吐出的那兩個字更像是兩把重錘,狠狠的敲擊在自己的心尖上。
“是的。”容溪並沒有看向他,而是平靜的轉過了目光,看向那張紙。
她怎麼能夠這麼平靜?她怎麼可以?冷亦修心裏的疼痛夾雜著怒火,被容溪的平靜瞬間點燃,他的手指一張再一握,那頁和離書如同雪花一樣轉眼從他的指尖慢慢的飄落,那樣的寒意也像雪花沁潤著他的手指,他的心。
“為什麼?”冷亦修的眼睛裏跳動著火焰,他的眉向上揚起,一絲淩厲的弧度,像是飛揚的劍,無限的華光。
容溪看著這樣的冷亦修,她心中微微刺痛,他真的如此在意嗎?既然在意,為何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給自己?
來自現代社會的容溪,獨立自主自強自尊自立的容溪,絕對不可能像那些古代的女人一樣,依附於男人活著,哪怕是那些尊貴的王妃、皇妃、甚至……皇後。
容溪微微的笑了笑,她的笑意在燭光中蕩了蕩,帶著一絲別樣的淒美,“夫妻之間最重要最基本的就是信任,你既然不肯信任我,勉強維持這樣的感情,又有何意義?”
信任?
冷亦修微微怔了一下,眉頭再次深皺了起來,這顯然是他沒有想到的答案,他一直以為容溪心中還有張洋,甚至這次和離也是為了能夠和張洋在一起,怎麼居然……是為了信任?
這個詞語對於他來說,太陌生了……他相信過誰?兄弟?父皇?這些骨肉至親恰恰是他日夜費勁心機要算計要提防的,怎麼能夠會信任?
不……太難了。
可是,現在容溪居然提出這個詞。
冷亦修怔過之後,隨即又以為容溪是在故意為難自己,她之前說那些九華寶座、骨肉兄弟的時候,那種唏噓、那種歎息,是那樣的真切,自己也以為他是那樣的理解自己,她應該知道,信任--對於自己來說,是從懂事以為都不曾有過的東西。
可她偏偏要這樣的東西。這不是為難,是什麼?
冷亦修看著眼前的容溪,她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身上的雪白中衣閃著幽幽的光,那秀發的光澤可以和這絲綢的光澤相媲美,她的臉上不施粉黛,卻有一種飽滿晶瑩的光澤,像是一件出自大師之手的精美瓷器,線條流暢優美,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一下。
冷亦修不由自主的慢慢的伸出手去,燭光下他的指尖瑩潤,卻有些微微的抖,容溪不防他會突然伸出手來,這人剛才還是一副憤怒的要發瘋的樣子,怎麼突然又有這樣的動作?這是哪樣的節奏?
她稍一怔神,不由自主的腦袋微微偏了偏,冷亦修的指尖擦著她耳邊的發絲滑了過去。
隻是這一滑,讓兩個人的心中都震了震。
仿佛寒冷中一朵溫暖的火花,突然之間“砰”的一聲,那樣突兀的炸開來,讓人眼前跟著一亮,卻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
冷亦修的退,隻是一刹那。他感覺那絲滑已經通過指尖滑過了他的心裏,仿佛那些滑順的發散進了他的血管裏,神經裏,如點點的星光炸了開來,散入他的每個毛孔裏。
如……那天晚上一樣。
這樣一想,冷亦修的動作就再也停不下來,他滑過去的手指又轉了回來,手指上繞上她的發,絲絲涼涼,淡淡清香。
他的唇湊過去,她詫異的轉過頭,溫熱的吻落在她的腮邊。
那種久違的溫熱和唇下的柔軟,讓冷亦修不禁顫了顫,他的手托著她的後腦,額頭抵著她的,輕聲的喃喃道:“容溪……”
容溪卻在那短暫的詫異之後回過神來,她的眼神微冷,一字一句道:“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