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天空,青黑色的磚牆,幹淨微濕的巷間小路,那公子站立其中,藍衣烏發黃書,在秋士居的眼前輕輕的鋪展開,如一幅沉睡了多年的畫卷,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最吸引秋士居的,還是那個公子的眉眼。
他心中的怒氣退去,隻餘下滿腔的疑惑,他並不是覺得那公子有多麼俊美,當然,這公子的相貌的確也算得上是俊美的,但是他見過俊美的男子多了,這一點還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視。
真正讓他疑惑的,是那公子眉眼中所帶出來的熟悉感,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是他仔細的想了想,印象中自己並不認識這麼一位文雅公子。
他是誰?
在官海多年,秋士居深知,某些時候,一個小小的靈光閃現,就足以讓一個人從天堂掉入地獄,爬得越高,路也便會越險,每一步都會變得越發的重要,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不,應該說,有的時候連屍骨都會灰飛煙滅。
他的手指抓住轎簾,目光微斂,他極力的思索著,卻始終想不起來。
而他注視得太久,那公子似乎也稍有覺察,但他並沒有往這邊看來,隻是側首對小販說了些什麼,小販一樂,隨即便點了點頭,那公子也轉身進了門,消失不見。
秋士居心頭的疑惑消失不散,像是在心尖上紮了一根刺,讓他坐立不安,他一揮手,對身旁的轎夫說道:“去,轉到前麵看一看,剛才那位公子所在之地,是誰家的府邸。”
“是,”轎夫急忙領命而去。
他又招了招手,對另外一個轎夫說道:“追上那個小販,問他剛才那公子跟他說了些什麼。”
“是。”
秋士居重新坐回轎中,本來稍稍好了一些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連這轎中的空氣都似乎變得有些燥熱,那種不安的感覺總是縈繞著他,揮之不去。
正在此時,一個轎夫快步回來,他聽到腳步聲,立刻掀起轎簾,問道:“怎麼樣?”
那轎夫低聲說道:“回大人的話,小的轉到了前麵,看到上麵寫的是徐府。”
“徐府……”秋士居喃喃自語,在腦子裏搜索著,他一邊看著這四周的環境,一邊想著究竟是哪個徐府,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莫非是徐滿華徐大學士的府第?
他想了想徐滿華的相貌,徐滿華已經過世兩年有餘,之前雖然是同朝為官,但並沒有太過密切的交往,所以,他對徐滿華的印象早已經淡化模糊,現在認真的回想,也隻能想起一個大致的輪廓。
換句話說,斷然沒有看到他的兒子就覺得眉目之間有熟悉之感的錯覺,也就是說,這種熟悉之感,一定是來自其它的地方。
他正想著,另一個轎夫也氣喘籲籲的回來了,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大人,小的追上了那個小販,剛開始他還不願意說,後來小的……”
“少廢話,說重點!”秋士居心中急躁,忍不住打斷了他。
轎夫急忙住嘴,簡短的說道:“他說,剛才那個公子問他家中有沒有那本什麼什麼記的下冊,若是有,就連上冊一起買了,而且價格不低,那小販急著回去找了。”
秋士居沉著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徐府的方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他隻能揮了揮手,“行了,繼續走吧。”
他在轎中,仔細的回想著那個徐公子的眉眼,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總讓他如鯁在喉,可是,他又可以斷定的是,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徐公子,那麼……這難以解釋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
秋士居一路思索著,心中有事便不覺得時間過得慢了,時間不大,便聽到轎夫在外麵說道:“大人,到了。”
秋士居停下思索,掀起轎簾來看看,正好到了齊王府的後門,他彎腰下了轎子。
齊王府後門上的人看了看他遞上來的拜貼,急忙向著前院而去,秋士居在站在那裏等候著,心亂如麻,府門外的大樹枝葉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他聽著,心中愈發的煩躁起來。
他從門中望了望,庭院幽深,看不到一個人影,透出一種深宅大戶特有的寧靜和威嚴來,他縮回脖子,搖了搖頭,繼續來回踱著步子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