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貴妃停了停,又繼續說道:“長白發隻是自然老去的規律而已,若是讓你父皇知道,肯定以為母妃是瓷做的,做平時這些事情居然也叫上辛苦了。”
“母妃說得是。”冷亦修微笑了下,說了句放之四海皆為準的話。
隨即,便又沉默了下來。
韋貴妃暗中觀察著冷亦修,眼前的這個養子隨著時光的流逝、年紀的增長,他的容顏是越來越英俊,那雙眼睛裏的目光也越來越冷銳,不知不覺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個兒子麵前,自己也慢慢有了壓力,很多時候還要看他的臉色。
而且,這個兒子的心思,也越來越難猜了,麵對著他,總是像麵對著一望無際深遂的海,不知道深度,不知道喜怒,什麼都不知道。
比如,現在,他究竟在想什麼?又是為了什麼而來?韋貴妃突然覺得自己之前以為的他是為了那件衣服而來,又有些說不過去了。
如此沉默著,連空氣都似乎變得有些稀薄,讓人的呼吸有些困難,她正想著如何開口,泡茶的小宮女走了進來。
“王爺,請用茶。”小宮女恭敬道。
一句話,總算是打破了那難堪的沉默。
冷亦修淡淡的應了一聲,抬手拿起茶杯,在鼻子下麵嗅了嗅,熱氣從蓋下子麵鑽出來,讓他的眉目和眼神看起來越發的模糊,“這茶的確不錯,母妃這裏的茶,果然不錯。”
韋貴妃急忙笑道:“你若是喜歡,便帶一些回去,一點茶算得了什麼。”
冷亦修把茶杯放下,翹了翹嘴唇說道:“容溪今日已經受了母妃的大禮,兒臣怎麼好再奪母妃的好茶?”
韋貴妃聽他提起那件衣服,心頭不禁微微一鬆,抿嘴一笑,眼睛裏又閃出慈愛的光,“你是說那件衣服?怎麼樣?容溪還喜歡嗎?”
冷亦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眼睛注視著她,迎著她的笑意,一言不發。
韋貴妃突然覺得他的目光如刀,冷冷的割來,一寸一寸,把自己臉上的笑意割得七零八落,她已經覺出了有些不對,而且,這種感覺一定和那件衣服有關,這個兒子的神情如此清晰,她若再看不出來,便白在這皇宮中沉浮多年了。
“母妃,”冷亦修終於再次開口,“如果兒臣沒有記錯的話,那件衣服,是父皇送給您的生辰禮,你怎麼會舍得送給容溪?”
韋貴妃聽著他的問題,那字裏行間明明是替她惋惜,知道那件衣服的珍貴,而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聽起來更像是質問。
她吸了一口氣,“那件衣服的確是你父皇送給本宮的,本宮也十分喜歡,隻是……本宮一直覺得對容溪有些虧欠,之前沒有好好的疼愛過她,她嫁給你這麼多年,也沒有給過她什麼,之前她身子不太好,也很少到宮裏來,這兩次一見,母妃覺得她非常好,也覺得應該賞給她什麼,算是彌補這幾年來的虧欠。”
“那不過是件衣服,再珍貴也是件衣服而已,和懷著皇家後代的容溪相比起來,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反倒是隻有這種東西才能配得起她,”韋貴妃的目光望向遠處,側臉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不得不得,她也是保養的很好的,“本宮雖然沒有看到,隻是想著,也覺得容溪穿上那衣服,一定比本宮漂亮得多。”
“母妃,”冷亦修打斷她深情款款的溫柔軟語,“那件衣服……有無問題?”
他的話像是一柄刀,“哧拉”一聲,刀尖向前向上,輕輕的一割,便把韋貴妃營造的慈愛、溫柔給割得七零八落。
韋貴妃回過頭來,愣在那裏,眼睛裏盡是不可置信的光,掌事嬤嬤的臉色早已經變得蒼白,她“撲嗵”一聲跪倒在地,“王爺!您這可冤枉娘娘了!”
她向前跪爬了一步,深深的拜下去,剛要說些什麼,冷亦修的聲音像冰珠滾落到地上,寒意直逼她的麵前,“本王在同母妃講話,還輪不到你,滾下去!”
一句話,把掌事嬤嬤滿嘴即將吐出的話給堵了回去,沒有留一絲餘地。
韋貴妃也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臉色越發的蒼白,她勉強的笑了笑,“修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母妃,”冷亦修的臉色沒有絲毫的改變,眼神也沒有絲毫的退讓,直直的看著她說道:“兒臣沒有任何的意思,隻是想問問母妃,那件衣服,究竟有無問題,想來母妃給了容溪那件衣服是要讓她穿的,兒臣不敢有絲毫的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