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答應了林珊,但緋棠的心裏還是亂成麻,理不開。她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也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前朝公主於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她隻是想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想問問他們當年為什麼不要自己,可現在卻雙親早故隻有仇人逍遙於世。報仇是理所應當的,隻是仇人是當今的皇帝,就算進得宮去也不見得能接近他。況且,就連成功通過宮女的選拔她都沒有把握。等等,說到宮女,她突然想起了多日前琰對她說的話,他說他已經叫人幫她打點好了,那麼如果是借琰之手的話,自己就應該能順利地進宮了。隻是這些日都不見他來找自己,難不成真是應了自己的猜測,僅僅是說笑而已?想到這,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點隱隱地失落。
又過了幾日,琰來找緋棠。他憔悴了些,不知是不是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緋棠看著他棱角分明的麵容突然有些莫名地心疼。琰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麵色沉靜地問她是否願意進宮。這倒讓緋棠感到些許不自在。
“我想過了,我還是進宮吧。”緋棠說。
“你確定?原來不是很反抗嗎,現在想通了?”琰看著她,有些戲謔道。
“反正,我贖了身之後也無處可去,倒不如順了你的意,進宮也好有個容身之所。”緋棠微笑著,說。
“宮中險惡人情淡薄,你確定要去?”琰按著緋棠的肩膀,皺著眉有些擔切道,“即便我貴為皇子,也無法時時護你周全。”
“既然我選擇進宮,就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你放心,我自己也會保護好自己。”
“你真的一定要進宮嗎?”琰看著緋棠,眼裏竟多了些請求。緋棠對上他的眼眸,心裏不禁一顫,進宮明明是他先提出來的,為什麼他現在的樣子倒像是不想讓我進宮?難不成他知道些什麼?不,不會的,他多日不曾來清鈴樓,一定是我想多了。緋棠搖搖頭,掃走那些胡亂的想法,看著琰,輕輕地卻如磐石般堅定道,“嗯,我要進宮。”
“那好吧。”琰歎了口氣,將緋棠一把擁入懷中,“你要記得,無論怎樣,你都有我。”
緋棠嚇得一愣,臉不自覺地泛紅,心髒也跟著快速跳動起來。她趕忙推開琰,捂著羞紅的麵頰,匆匆道:“那就有勞了。”
“嗯。”琰也不再做聲,隻是看著緋棠,深邃的眼眸像覆上了冰霜,濃重得看不清澈。時間一點一滴地走過,他隻是看著她,不加言語。她不知所措,卻無法逃脫那雙看向自己的眼。四目相對,有哀歎有疑惑,有迷茫有決絕。空氣凝固在這一刻,這看似尋常的瞬間卻被無限拉長,深深地鏤刻在時間的軌道上,很多年後,緋棠每每想到此刻,都會有難以自製的心痛,隻是此時的她並不知曉。
“我這些天不會來看你了,你自己保重。”琰輕歎一口氣,轉身離開了。緋棠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竟生了些落寞。說到底,自己還是不了解他的,隻覺得他霸道不羈,陰晴不定,但這些,是真正的他嗎?她不知道,或許也沒必要知道了,她現在是命不由已的人,運氣好便報得父仇,運氣不好或許連皇上麵都沒見到就被鎖死在深宮之中了。琰對她的好,是一時興起還是真心的,她無從知曉,也無心去猜。
——宮——
“七爺,您上次吩咐的事小的辦完了。據探子來報,這些天三爺的手下都在發現太子的河邊搜尋,隻是沒有任何結果。”小條子見琰回來了,連忙跟上去附在他耳邊道。
嗬,果然是三哥。琰在心底冷笑,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安分的角色,沒想到竟會心狠到如此地步,事到如今也不得不防了。
“叫栩岩來見我。”琰說。
不一會兒,一個英姿颯爽的男子疾步而至,琰打住他要行禮的動作,隻是道了一句,“該接太子回宮了。”
“是。”栩岩不再多言,作揖退下。栩岩是琰最貼心的屬下,無論什麼任務,他都能完美地完成並且從未說過多餘的話。這也是琰最喜歡他的地方。
天變得陰沉起來,像是在醞釀著一場傾盆大雨。貪婪、自保、詭計、怨懟都隱藏在烏雲之中,濃重得讓人看不真切。空氣悶得像是扼住了人的喉嚨、攥緊了人的心髒,連喘息都變成了一種奢望。不過不要著急,這雨遲早是要下的,那些隱匿在雲端的秘密終會在雨過天晴後接受陽光的洗禮,隻是現在,還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