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南國剛剛立國不足二十年,這次的宮女選舉顯得尤為慎重。女子必須非商、非醫、非巫、有地方縣令證明其品行端正並且相貌姣好才可參加海選。海選的過程很簡單,負責的官員看其證明觀其畫像便可定奪。接下來是麵試、初試、複試。緋棠因有琰為她打點,這些測試她都沒有參加,直接進行試用,倒是林珊和如玉費了些力氣才得到試用的資格。
緋棠進宮那天正趕上是夏至。空氣燥得似要燃燒起來,連路邊的花都垂下了高傲的頭,顯得無精打采。沒有賞花人,花又為誰開?緋棠壓著心中的無奈與感傷跟著宮女的隊伍向宮的深處走去,仿佛是在走進一個深不見底的牢籠。那些琉璃瓦,朱紅牆曾是多少女人的夢想,可到頭來又有多少人真正不後悔入這深宮之中?她知道自己今後的生活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頭上這四角的天空便是她的整個世界。她不是普通的宮女,她還有仇要報,她亦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不能被任何事情牽絆。這一刻,緋棠突然有種瞬間蒼老的感覺。
與她同入宮的女子共有一百人,每十人為一組,分侍不同的主子。緋棠與林珊分到一組,共侍三皇子之母淑妃娘娘。如玉被分到了東宮,終是如她所願,能侍奉太子了。
淑妃是個可親的女人,雖身在後宮卻絲毫不被宮中的濁氣沾染,粉色的衣衫勾勒出她曼妙如少女般的身段,像一朵蓮花盛開在這六月的驕陽之下。緋棠總是感歎真是三生有幸跟了這麼好個主子,但其他宮女們卻不以為然。聽她們說,淑妃的兒子也就是當今的三皇子南瑾紹是個出了名的心狠淡漠之人,沒有一個宮女是侍奉他超過一個月。而且最不巧的是,被三爺選去的宮女都是從淑妃這兒挑出來的,也就是說她們這些人中的某一個說不定就會一下子從這天堂墜到地獄。可話雖如此,盡管沒人願意去侍奉那難伺候的主兒,大家都很希望能見到三爺一麵,據說雖然他性情不佳,但卻有著驚為天人的容貌。“一生能見如此俊朗之人,也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了。”這是睡在緋棠旁邊的一個宮女的原話,緋棠雖是不相信這世間會有像她們形容的那樣俊美之人,卻還是隱隱地有了些好奇。
緋棠入宮的這些天來一直受到琰的照顧,她的活兒總是有人她完成。身邊人的勾心鬥角她看在眼裏卻從未被波及,她知道她是宮女們背後議論的焦點也是嫉妒的對象,之所以未被陷害怕也是礙於琰作為皇子的威嚴。這宮中的爾虞我詐真的不適合她,但還好有林珊陪伴,至少不過覺得太寂寞。
這天,大家的活兒都忙的差不多,閑來無事便一起在宮裏的花園中踢毽子。但不知是誰突然踢高了,一腳把毽子直接踢到涼亭頂上,大家站在下麵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附近有工匠們修葺樹木時用的梯子,我們把它搬來再找個人上去拿毽子,好不好?”宮女沫如提議道。
“好啊好啊。”其他人附和著準備去取梯子。
“緋棠,你在這兒等著吧。你身手最靈巧了,一會兒你幫我們把毽子拿下來吧。”沫如拉住要跟著去取梯子的緋棠,說道。
“嗯,好。”緋棠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小心有詐。”林珊等大家都走遠了,附在緋棠耳邊小聲說。
“隻是取毽子而已,應該沒什麼吧。”緋棠笑笑,道。
梯子很長,正好夠到涼亭頂部。緋棠掀起裙邊,二話沒說直接爬了上去。就在她趴在涼亭頂上,拿到毽子剛要下梯子的時候,突然發現梯子不見了!而且下麵的人和林珊都沒有了影蹤!緋棠心裏又急又怕,一動也不敢動,這要是摔了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算不能一命嗚呼起碼也得半身不遂。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緋棠死死地拽著涼亭頂部的尖角,大聲叫道。
不知是不是上天憐憫她,就在這時正好有一個人從不遠的地方緩步而至。緋棠看見有人來了,心中便燃起了希望。她對著那人用力喊道,“救命啊!那邊的兄弟,幫個忙,幫我弄個梯子啊!”
話喊了出去,可那人卻一點兒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他自顧地往前走,路過涼亭,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喂,兄弟,都是宮中人,不要見死不救啊!”緋棠氣急敗壞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幫我搬個梯子就好了,要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沒有反應。那人繼續慢悠悠地往前走,仿佛身處一片仙境之中,而緋棠不過是隻偶然飛過的烏鴉。
“喂,你有沒有良心啊?!”緋棠被徹底激怒了,雖說這皇宮人情淡薄,但也不至於對人命如此漠視吧!她拿著手中的毽子狠狠地向那人方向砸去,她倒是沒想砸中他,隻是泄氣而已。但是,那毽子卻比她更激動,直接落在那人的額頭上,“啪”的一聲脆響,就連在涼亭頂上趴著的緋棠都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