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悲歌》第三卷已巳之變第七章師生
袁崇煥的大帳中空空蕩蕩，眾將已經散去，隻剩下了孫承宗和袁崇煥兩人。師生兩人相對而坐，在燭光照耀下，形成了兩條長長的影子。
“元素（袁崇煥的字），老夫雖然已經遠離朝廷多年，但是卻一直關心著遼東戰事。你在遼東取得的成績，我也有所耳聞，的確做的不錯。”孫承宗端起了茶杯，輕輕的吹了吹漂浮在水麵的茶葉。
“老師過獎了，學生隻是做了些老師當年沒做完的事。”袁崇煥恭敬的低頭說道。
“嗬嗬，關寧軍，關寧防線……你倒是和以前一樣，做什麼事都是盡心盡力，一旦確定了目標，就會不顧一切對著那目標直奔而去。這也許就是你最大的優點，可是這個優點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你的眼中隻有目標，就會忽視很多應該注意的東西。”孫承宗突然放下了茶杯，看向了袁崇煥。
袁崇煥的眉頭稍稍的皺了起來，他盯著桌麵沉思良久，終於抬起頭認真的說道：“學生不明白老師的意思。老師曾經教過我，所做之事皆要以國家為重，社稷為重，百姓為重。如今國家虛弱不堪，社稷不穩之極，百姓生靈塗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大明和滿清在遼東的常年征戰！所以學生定下的目標就是打敗滿清，平定遼東！隻要能打敗他們，學生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打敗滿清是不錯，可是你的眼中就隻剩下了這一個目標。你以為隻要一直向著目標前進就能成功麼？可是你想過麼？萬一你粉身碎骨也不能抵達終點呢？”孫承宗失望的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你是我學生中最聰明的，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就沒發現你現在已經離死不遠了麼？”
“離死不遠？”袁崇煥大感奇怪。
“哎……為師終究還是不忍看你接著再錯下去了。在此之前，你先老實的告訴我，在你得到清軍突破喜峰口入關之後，你是怎麼想的？”
“清軍主力……已經……入關，必須率軍回師關內，堵截清軍！”雖然袁崇煥心中想的是‘清軍主力已經不在遼東，是出兵收複遼東失地的最好時機！’，可是他隻說了前麵四個字就似乎想起了什麼，將話硬生生的轉變了意思。
“是麼？你的心中真的是這麼想的麼？”孫承宗用他那如同鷹一般的雙眼死死的望著袁崇煥，一字一句的接著說道：“其實你心中所想的是清軍主力已經不在遼東，是出兵收複遼東失地的最好時機吧？”
自己心中所想竟然被孫承宗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袁崇煥聽到此處，猛的睜大了雙眼，驚訝的望著孫承宗。
“嗬嗬，瞧你那驚訝的模樣。看來為師說得不錯吧？不過，你能轉變態度，似乎你也發現你為什麼離死不遠了吧？”孫承宗微微笑了起來。
袁崇煥低下了頭，什麼也沒說。
“不錯，關寧軍，遼東軍，關寧防線，寧錦防線……這些在你眼中都是平定遼東關鍵，都是能幫助你實現目標的棋子。可是，平定遼東的諸多戰役並不是為了平定遼東而打的。平定遼東是為了維持大明朝邊境的太平，而這一切說到底，就是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危！在清軍入關威逼京師的最關鍵時刻，你心中所想的竟然是出兵遼東，而不是回師救援皇上……”孫承宗閉上了眼，頓了頓又緩緩接著說道：“你以前殺毛文龍，是為了整頓軍紀，可在皇上和朝中大臣們的眼中，你這就是爭權奪利，擅殺邊軍大將。你本就掌握了邊軍中最強的遼軍軍權，後來又傾盡國庫存銀，組建關寧鐵騎，雖然取得寧錦大捷，可新組建的關寧軍的軍權也被你一手掌握，在皇上和大臣眼裏，你這就是擁兵自重。清軍取道蒙古，突襲北京，這本不是關寧防線出了紕漏，但是在皇上和大臣眼裏，這就是駐守遼東的你最大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