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血玲瓏異案 憨頭闖關東
(一)逃兵役,夜闖山海關
清末光緒年間,在濁浪滔滔東流的黃河岸邊,座落著一個叫楊樹堡的小村子。村裏有戶人家姓張,戶主大號張耀祖。張耀祖一輩子生養了五個兒子,可謂人丁興旺。但不幸的是趕上了烽煙四起的動蕩時局,四個已成年的兒子都被征調從軍,派往山海關外駐防。一年後,官府來人,說他的四兒子張成禮半道逃跑,入了遼寧大虎山的匪幫,成了胡子!這還了得?按照大清律例,這可是舉家連坐之罪!好在官差網開一麵,提出了個補救辦法:要想家族不受牽連,那就趕緊讓他的小兒子補缺。
張耀祖聽完,頓時傻了眼。就在幾天前,據從關外吃了敗仗,僥幸撿條命逃回來的散兵講,入侵東北的老毛子個個生性剽悍,手持火槍百發百中。人家槍口一冒煙,這邊的人肯定腦袋開花!張耀祖戰戰兢兢地問兒子所在滿清軍隊的情況,那人一撇嘴:“嗨,甭提了,敗了,慘了,差不多全扔野甸子上了!”如今,四個兒子生死不明,官府又來逼不滿17歲的小兒子從軍,這不明擺著要讓老張家斷香火嗎?“不行,我這條老命丟就丟了,可絕不能再讓老五上戰場去送死!”
就在張耀祖緊皺眉頭冥思苦想的當兒,一身青衣短打扮的小兒子張成順推門走進來。張成順長得虎頭虎腦,體闊腰圓,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眼下正跟一位耍槍弄棒的武把式學徒,街坊鄰居都管他叫“憨頭”。看到老爹愁眉不展,憨頭甕聲甕氣地問:“爹,是不是遇到愁事了?”“唉,能不愁嗎?”張耀祖重重歎口氣,把官府強硬征調的事和盤托出。不料憨頭聽完,竟高興地咧開大嘴嗬嗬直笑:“爹,這好辦啊。聽說四哥在大虎山入了夥,我也去找他唄!”
想想也沒別的轍,張耀祖隻好答應了。不管是不是當胡子,最起碼能給老張家留根苗,傳宗接代啊!捱到半夜時分,憨頭張成順揣上父母湊集的幾兩銀幣,背起裝著幾件換洗衣裳的包裹,借著夜色的掩護偷偷溜出了楊樹堡,遊過黃河後一路北上。
大步流星地趕了四天四夜,這天晚上,憨頭剛翻過一道低矮的山岡,就看到了月光下高高佇立的山海關。“人到山海關,行程走一半。再有幾天,我就能見到四哥了。”憨頭不禁精神大振,可正要加快腳步,突然聽到一陣劈劈剝剝的火槍聲象炒豆般響起,緊接著有人高聲喝叫:“站住——”
憨頭登時愣住了。難道是官府的捕快追來了?不會啊,逃兵役的人那麼多,他們怎會顧得上我這個毛頭孩伢子?心下正納悶呢,旁邊的灌木叢中倏地竄起個黑影,合身撲來。
憨頭10歲便跟著武把式學藝,拳腳功夫自是了得,當然不會束手就擒。眼看黑影就要扼住自己的脖子,憨頭就勢蹲身,腰部急擰,肩頭一頂,“你給我起——”,話音未落便把對方給輕輕鬆鬆地扛了起來。
“兄弟,趴下!”對方顯然也練過兩下子,雙手快速搭住憨頭的脖子,身子用力一沉,“咕咚——”,兩人一起仆倒在地。倒地的霎那,“砰,砰砰——”,幾道火光擦著後背迅即飛過。
好險!憨頭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謝謝——”憨頭已看清對方是個中年人,正要開口言謝,中年人匆忙擺擺手,低聲問:“小兄弟,你要出關吧?”憨頭點點頭,如實回答:“沒錯。”中年人苦笑著說:“這幾天朝廷下了封關令,所有出關的男人都要充軍。你還是趕緊走吧。”憨頭看到中年人捂著大腿,臉現痛苦之色,不由遲疑地問:“我走了,那你怎麼辦?”中年人搖搖頭,無奈地說道:“我也是闖關的,如今腿受了傷,走不動了。他們抓住我,大不了挨一頓皮肉之苦——”“哪可不行。你救了我,我扔下你不管,還不讓人罵斷脊梁骨啊?”憨頭說著,快速貓下腰將中年人往背上一拖,撒丫子便沿著山路狂奔。
“在那兒!快追——”,“開槍!給我打——”守關的官兵吆喝著追來,槍聲不時在耳邊響起。憨頭憋足了勁埋頭逃命,那還顧得上擇路?片刻光景之後,憨頭突地收住腳步,心中暗暗叫苦:“完了,怎麼跑到山崖前來了?這回可是船頭上跑馬,無路可走嘍——”憨頭剛要問中年人該怎麼辦,緊追而來的官兵又開槍了。憨頭隻覺腿上一熱,身形一歪,便和那個中年人同時跌下了山崖。
“啊——”,夜色籠罩的空曠山穀裏,憨頭的喊叫聲回蕩不絕……
(二)上黑山,路遇雲中雁
轉眼間,寒暑易節,冬去春來,又是一年過去。這天晌午,山海關外黑山腳下的山路上,快步走來一個身材壯實的小夥子。
看上去,小夥子並不像過路人。當走到岔路口時,他微一思忖,便擰身直奔黑山山頂。黑山,明代叫鎮遠堡,清初又名小黑山。這座山雖不很高,但幽穀縱橫,林深草密,是個山匪藏身的好地方。此前,清兵幾次圍剿,都因對地形不熟,吃了大虧。眼下,外敵時來騷擾,官府自顧不暇,隻要胡子們不搞出大動靜,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快活去了。
僅僅過了半燭香的功夫,小夥子已踏進了半山腰的密林深處。正走著,小夥子突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不妙,樹上有人!小夥子一激靈,馬上停住了腳步。然而就在此刻,一道人影猶如猛虎下山般從茂密的樹椏間跳出,直撲小夥子的脖頸。小夥子敏捷地側身一閃,隻聽“撲通——”一聲,那人撲了個空,當場摔了個狗吃屎。
“你想幹什麼?”小夥子警惕地問。趴在地上的是個大胡子,嘴巴裏不幹不淨地叫罵:“廢話,老子是黑山的總‘水香’,當然要‘別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