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血玲瓏異案 賭客風雲
(一)天價賭局
三江平原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在這塊肥得流油的地盤上,田家是首屈一指的富庶大戶。富到什麼程度?據說兩年前嫩江洪澇,三千流離失所的災民蜂擁而來。年輕氣盛的大東家田之豪大手一揮:“正愁銀子沒地方花呢,馬上開門賑災!”三千災民,不僅白吃白喝白住了兩個月,臨走還每人發了一套裏外全新的棉裝。如此大手筆,即便朝廷也要斟酌再三,可田家卻是不閃腰,不岔氣。
田之豪財大氣粗,仰仗的不是千頃良田,而是商號——田記大德布帛莊。莽莽蒼蒼的關東大地,一年至少有5個月天寒地凍,大雪飄飛,棉帛布匹自然成為不可缺少的緊俏貨。因此,田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說句毫不玄乎的話,田之豪手縫裏漏的碎銀,就足夠養活成百上千人。盡管家境殷實,富可敵國,田之豪卻從不涉足聲色犬馬之地,吃喝嫖賭抽更是與他不沾邊兒。不,賭應當除外。
這天傍晚,田之豪帶著魯有智魯大掌櫃從大德商號回田府,剛走上叢林小道,就瞧見一個獵戶臥在茂密的雜樹中,舉槍瞄準了一隻呆頭呆腦的傻麅子。正要扣動扳機,卻被田之豪攔下了:“慢著老哥,我想和你打個賭。”
打賭?獵戶一看是田之豪,當即樂得眉開眼笑:“大東家,你說,怎麼賭?”田之豪皺眉想想,說:“就堵那隻麅子是公是母。你輸了,麅子歸我;我輸了,給你十兩銀子——”
“我賭它是公。”不等田之豪說完規則,獵戶搶先開了口。他常年以打獵為生,搭眼一瞅,公母立斷。田之豪沒得選擇,隻能賭麅子是母。結果,槍響過後撿回一檢查,毫無疑問,是隻公的。
“認賭服輸,認賭服輸!”田之豪嗬嗬一笑,回手招呼魯有智:“魯大掌櫃,我又輸了,快給這位老哥拿十兩銀子。”“你呀,淨打這些不靠譜的賭!”魯大掌櫃嘟囔著,付了賭資拉起大東家就走。可走著走著,兩人又撒丫子跑起來!
出大事了!田宅總管風風火火地跑來報告說:從杭州購置的10萬匹棉布在運抵黑鬆嶺時,遭到紅胡子打劫,貨物全被扣押!
“黑鬆嶺大當家的是誰?”魯大掌櫃急問。總管雙手一攤,哭喪著臉回答:“聽說是雲中雁。”
一聽是雲中雁,眾人全麻了爪。這個雲中雁,心狠手辣貪得無厭,要是嘴巴夠大,他能一口把天吞下去!況且,幾年前田之豪還資助官府,剿殺過這股悍匪。不料,田之豪倒不急不慌,吩咐下去:“張榜公告,重金懸賞,誰能從雲中雁手裏要回棉布,賞銀萬兩。”
“不行啊大東家。要拿出萬兩賞銀,這趟買賣白跑不說,還要倒搭五千兩。”魯大掌櫃趕緊阻攔。田之豪一擺手,不容大夥再插嘴:“就按我說的辦。我敢打賭,不消半個時辰,就會有人來領命。”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告示一經貼出,便有一個名叫齊鍾嶽的白衣年輕人找上門來。齊鍾嶽自稱是商賈之後,經常隨馬幫跑黑鬆嶺,與雲中雁多少有些交情,討回棉布應該不難。不過,他不要賞金,隻想和田之豪賭一把!
又是賭!魯大掌櫃忙上前阻攔:“齊公子,我們東家雖然好賭,可圖的隻是個樂子。擲骰子,推牌九,葉子格,他是一竅不通。”“田大東家的規矩,我自是清楚。”齊鍾嶽笑笑,看向田之豪:“我和你賭,賭的隻是尋常小事。敢問大東家有沒有興趣?”
田之豪稍一沉吟,問:“怎麼個賭法?”齊鍾嶽回道:“我賭你在此地方圓百裏之內,不敢做一件事。如果你做了,黑鬆嶺扣押的布匹我悉數要回,賞金分文不取。如果你不敢做,對不起,你要付我白銀八百萬兩!”
八百萬兩,這無疑是個天價賭局!一旦田之豪輸了,大德商號將從此土崩瓦解!一時間,田府上下,緊張得鴉雀無聲。田之豪思忖片刻,正色說道:“殺人父母,淫人妻女,盜人家財,侵人居室;移山挪海,摘星攬月,偷天換日,顛倒春秋,但凡禽獸之舉與不可為之事,田某絕不會去做。”
齊鍾嶽聽罷,哈哈大笑:“大東家言重了,這個賭局比辨別麅子公母還要簡單。”
三江平原,田府為大,還沒我田之豪做不到的事。想到這兒,田之豪一口應承下來:“我和你賭。說,什麼事我不敢做?”
齊鍾嶽忽地冷了臉,從牙縫裏蹦出了幾個字:“呼蘭禁地,不敢遺溺!”
(二)死牢之約
白衣客齊鍾嶽設的這個賭局,可謂千古未聞。遺溺,也就是撒泡尿。對田之豪來說,確是不足掛齒的小事一樁。但要在呼蘭禁地做這檔子事,卻有砍頭之虞!
呼蘭是什麼地方?是當今王朝的“龍興之地”。自開國皇帝登基之初,此地便被封禁。在“龍興之地”撒尿,跟騎在天子脖頸上解決內急沒啥兩樣!齊鍾嶽話未落地,魯大掌櫃便掀翻桌幾,指鼻怒罵:“滾!萬匹棉布寧可不要,我們也不會讓大東家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