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巧計除娼患 巧計除娼患
這年三月,朝野上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緊了繁榮娼盛的暨城。沒錯,是娼盛。自大明開國之初,暨城便是萬千煙花女子雲集之地,直吸引得天下達官貴人、豪門商賈絡繹而至,流連忘返。誰想,當朝天子明宣宗朱瞻基卻突然頒下聖旨,要肅清汙濁,整飭風化。於是,一夜之間,暨城被推上了風頭浪尖。當然,還有新任提舉謝長仁。
此前,謝長仁隻是個京縣的從六品運判,因肅貪倡廉、剛正不阿而入了天子的法眼,被委以重任。離京之時,官銜已升至正五品提舉。這提舉,是朝廷設置的主管專門事務的官職,比如說主管鹽運的,叫鹽課提舉;主管教育的,叫學問提舉……可謝長仁主管的是娼妓,總不能叫娼妓提舉吧?難聽死了!不過,天子不愧是天子,腦瓜就是聰明:謝愛卿此去暨城,是替朕整飭民風,就叫整風提舉吧。聽聽這官號,多文雅。這且不算,天子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發下話:以一年為期,若政績突出,四品通政太常就是你老謝的了!
既然皇上如此器重我,信任我,我萬不可掉鏈子。在攜帶家眷趕赴暨城上任的路上,謝長仁一直緊皺眉頭,盤算著治理之策。同車而行的夫人羅影兒倒不怎麼犯愁,勸道:“老爺,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憑老爺的本事,還能有過不去的坎兒?”
羅影兒出身書香世家,生的端莊大方,冰雪聰明,沒少給謝長仁出良策。謝長仁歎口氣,說:“夫人有所不知,這暨城娼患已久,根深蒂固,又有官員庇蔭,若想徹底根除,必定麻煩重重——”
話音未落,就聽隨從大聲稟報:“提舉大人,好像出事了——”
不是出事,是麻煩來了。謝長仁挑簾下車,順著隨從的手指看去。一看之下,當即大怔——隻見寬闊的官道上,黑壓壓地跪滿了人,而跪在最麵前的,居然是暨城的錢知州和蔡宣撫等七八位頭麵人物!
看這陣勢,簡直比迎接天子駕臨還要氣派。謝長仁受寵若驚,緊忙奔去,逐個攙扶:“錢大人,蔡大人,各位大人快快請起,你們這是要折殺我老謝啊!”
錢知州站起身,揮手示意數百下跪者散去後,深施一禮說道:“我等聽聞謝大人要來,早已在醉香樓置下薄酒,誠心為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無論如何都要賞這個臉。”
同僚之間,吃個飯喝個酒無可厚非,謝長仁應了。走進醉香樓,雅間坐定,一通寒暄,謝長仁不覺恍然:敢情,那麼多人跪拜,壓根就不是為了迎接我,而是為了給暨城的娼妓求情,大開綠燈!
“這個這個,這個好像不妥。聖上的意思很明白,要堅決搗毀所有的怡紅院納春樓——”
“提舉大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使不得啊。”錢知州搶過話茬,掰著指頭將個中利弊一一道來:如果將娼妓一網打盡,那些一擲千金的官宦子弟、富商巨賈就都得撤。他們一撤,至少一多半的飯莊、酒店得黃攤,錢莊、珠寶行得關門,更別說搞按摩、洗浴等小打小鬧的商鋪了。更要命的是,暨城的房價會大跌,稅收會大幅縮水,公務人員得大批裁剪……
聽著錢知州喋喋不休的訴說,謝長仁不冷不熱地回道:“整治幾個娼妓,不至於如此嚴重吧?”
“不是幾個,而是6萬!官府要改造、安置6萬娼妓,這筆銀子可不是仨瓜倆棗,您從哪兒出?請大人明察!”始終沒說話的蔡宣撫一開口,就又將了謝長仁一軍。
謝長仁稍加思忖,拱手說道:“各位大人,本官是奉旨行事,不敢怠慢。這樣吧,各位先按聖上的旨意辦。具體事宜,我回去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聖旨中說的明明白白,無論街頭巷尾的暗窯私閣,還是名噪天下的明娼館苑一律取締,所有操持此營生的女子,要分期分批進行改造,責令從良。誰敢私放一人,嚴懲不貸。聖命一下,整座暨城四門落鎖,大搜查隨即鋪開。短短一天一夜,就有2萬人落網。捷報頻傳,謝長仁卻愁得腦袋比水瓢都大:監牢隻能容納幾百人,根本沒地兒關押!
“老爺,你信不信,明日一早,還會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你呢。”傍晚時分,就在謝長仁冥思苦想對策之際,夫人羅影兒款款走出。聽夫人這麼一說,謝長仁納悶地問:“什麼麻煩?”羅影兒笑吟吟地回道:“當然是戰果累累呀。”
啥意思?一會兒說麻煩,一會兒說戰果累累,難不成這戰果累累也是麻煩?果不其然,次日清早,隨從來報:昨夜,公差隻在路上一走一過,就又抓了4萬,許多人還是主動送上門來的。至此,全城娼妓,無一漏網!
這,這也太利落了吧?謝長仁大為吃驚。還是羅影兒一語道破了天機:錢知州他們沒安好心。你不是不給臉,執意要抓嗎?哪我就全力支持你,配合你,讓你抓到手軟!6萬人,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睡,你哪,就好生伺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