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黑暗中一聲脆響,仿若金屬撞擊而鳴,直直紮進空氣中,這淒楚的女聲猶未將情感發揮到極致,便被硬生生打斷,跟唱片卡帶似的,拉高的音調頓時有些收不回來,咳個半死不活才緩過氣。
混沌夢境的那頭,有什麼人在暗中不滿地嘀咕,還伴隨著一兩聲尷尬的吸氣,抬起腳狠狠剁了幾下:“又不讓我演完……孽徒!孽徒!”
柳月莘冷然而立,揮出暗器的手還保持原來的樣子,不鹹不淡開了口:“死老頭,接任務就說任務,別讓我夢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第二次警告!再來一次,我定拔了你的千年老銀須!”
聞言,那黑暗中的咳嗽頓時一滯,一道渾濁的聲音憤然狡辯,“你你!怎麼一點良心都沒有,這女人死得這麼淒慘,我看著都要哭了,你竟然……”話至此,已是聲音嘶啞,泫然欲泣,兩泡淚掛在眼臉,好不可憐!
可惜他麵前這人是柳月莘,典型的冷情寡欲,頭發長同情心短,路邊遇到個乞討的,能給個一文錢都要看今天心情,被某文明進步的時代簡稱為“高冷豔”。
她皺眉看過去,幸好距離遠,看不見師父的臉,不然定被狠狠惡心大半年,一個老頭子,哭得眼淚汪汪的,像什麼樣!
她一派悠閑地重新躺下,“死得慘又怎樣?這世上比她更慘、更無辜的人,多了去!若要一個個去可憐,甚至穿越去替她們複仇,我柳月莘可不忙死了?抱歉,我沒這閑工夫也沒這愛心!”
話說完了,兩眼一閉,正欲離開夢境。
老者“噗噗噗”踩著淩亂的步子走過來,剛想一把將她揪起,便見那清秀月白的麵容上,一雙星輝般的眸子豁然睜開——
“收起你的狗爪子!有話就說,沒話就放屁。總之別吵著姑奶奶我睡覺!”
老者羞惱難堪,礙著身為師尊的顏麵,不好跟她撕破臉皮吵架,半晌才憋紅了臉吐出倆字,“孽徒!”
颯爽俏麗的女子閉著眼,捏了捏眉心,“換個詞,耳朵起繭了!”
“這是任務!”老者強調重點。
“好,我接了。”柳月莘覺得睡個好覺也是重點。
“那是你元神附體之人的記憶!”老者腦門爆青筋。
“嗯,記住了。”柳月莘揮揮手,剛才夢到師娘賞仙果,趕緊睡個回籠覺,回去把仙果吃了。
眯了眯眼,見老者既不走,也不放她入世,挑高眉,“還不走,是想我醒來後去告訴師娘,你那天趁著月黑風高,將她埋在銀杉樹下兩壇給我當嫁妝的千年老酒偷偷刨出來嗎?”
“噗!”老者一口老血噴出,“孽徒你還偷看了多少?!”
“倒沒多少,看你喝醉後解了衣襟,搖搖擺擺往裏屋走去,然後被師娘一個巴掌扇進仙湖……”
“停停停!”老者耷拉著透紅的老臉,終於主動求饒,“姑奶奶我這就放你入世,求你高抬貴手,行了吧?”
“行。不過你記著,下次別讓我做夢!”末了,柳月莘極厭惡地甩甩頭,“演技又不好,還演女人……”
老者定定神,權當沒聽見後麵這句譏諷,凝神強調:“反正,你記著夢裏的一切!還有!這次的任務,別給老爺子我惹事!上次你砸爛的雲國天命輪,老子可是修了五十多年才給修好……”
柳月莘掏掏耳朵,“廢話真多!”
老者氣得兩眉發抖,當即再不客氣,掐訣念咒,“呯”一聲,柳月莘從夢中直墜雲霄——
如混沌初開,天地轟鳴,萬裏青雲之中,一線耀目光明被猛力扯開。
她失重旋轉,腦海中陌生的記憶愈加深刻,不知身在何處,自己是誰。瞬間,再次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鳳聖山,白雲間,老者屹立銀杉老樹下,久久望著她逐漸變得飄浮虛無的肉身,也不知是鬆懈還是惆悵,長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