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懷舊鼓浪嶼
小小的一個鼓浪嶼,竟然貫穿了林語堂一生的愛恨情仇。走進鼓浪嶼,林語堂就讀的中學舊址,結婚的教堂,以及關乎他愛情與婚姻的兩座別墅,都仿佛在向我們訴說著大師至情至性的一生。
時光駐足的地方
福建作家朱以撒寫過一篇散文《時光堆積的地方》,他說到了博物館,發現每一個地方都是用時光堆積而成的。參照他的說法,我也給鼓浪嶼下了這樣一個定義:時光駐足的地方。
無數次,我們在小巷,在海邊,在廢棄的院落,在人群中,在寂靜的夜裏……讓快樂和平靜盡情釋放,更多時候,我們停留,在某一個時刻,某一個地方,沉默,聆聽……任時光流淌。
這段話摘抄自一本描寫鼓浪嶼生活的書,書名取得很好——《迷失鼓浪嶼——時間是用來浪費的》。在鼓浪嶼,最有主人翁精神的不是人,而是貓,這裏流浪貓隨處可見,慵懶地曬著太陽,或吹著帶有腥味的海風沉沉入睡,讓人羨慕得恨不得一把抓起它們扔進海裏。
在這樣一個寧靜、悠閑、節奏緩慢得令人窒息的地方,林語堂度過了小時候的求學時光,鼓浪嶼也留下了他愛情與婚姻的印記。林語堂後來在快節奏的美國出版了他的名著《生活的藝術》,其中辟出一章專門闡述悠閑的重要,希望以中國人的悠閑哲學感化美國人,不知道跟他在鼓浪嶼的生活經曆有無關係?
這張照片上顯示的是鼓浪嶼上麵的一個茶攤,類似這樣的茶攤在鼓浪嶼有很多,還有曲曲折折的小巷,繁複瑣碎的路口,讓你在鼓浪嶼行走時猶如置身棋局,常有找不到出路的惶恐。但你不用過分擔憂,隻要堅持朝著一個方向前進,就一定能看到大海。陸遊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已經不適合這裏,“又一村”的格局顯然太過於狹小,這裏彰顯的是一種衝出重圍後麵朝大海、放眼世界的豪情。福建簡稱“閩”,閩南更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海洋文化的渲染使得福建人形成了喜歡漂洋過海外出闖蕩的性格,故有“門內一條蟲,門外一條龍”的說法。當林語堂以後身居大洋彼岸,以一支淩雲健筆嬉笑怒罵、調侃西方人、傳播中國文化的時候,他會不會還記得自己年輕時在鼓浪嶼一次次從小巷走到大海的情形?
與西洋文明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鴉片戰爭後,廈門按約開埠,成為五個通商口岸之一,外國人可於此居住和經商。而風景清幽秀美的鼓浪嶼毫無懸念地成為外國傳教士與商人的首選居住地。從1844年起至20世紀初,鼓浪嶼逐漸變成一個“萬國租界”,共有英、美、法、德等13個國家先後在這裏設立領事館,甚至比同期的上海還多出5個。這樣的鼓浪嶼,自然也就成為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交彙地。
光緒三十一年,即公元1905年,10歲的林語堂(此時的他還叫林和樂)第一次走出了大山,從家鄉漳州阪仔的銘新小學轉學到鼓浪嶼的教會學校養元小學讀書。三年後,林語堂又繼續升入養元小學隔壁的尋源中學讀書。在尋源中學我們可以尋到林語堂日後許多重要成就的源頭,林語堂在這裏看了一半的《史記》,並且開始迷上蘇東坡的作品。
林語堂的父親名為林至誠,是一個鄉村牧師,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這是一個非常誠懇而又誠心的人。林至誠出身貧困,但竟然靠著自己的不懈努力無師自通學會了認字,並且進入了教會的神學校,從一名小販成為牧師,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這樣的親身經曆使得林至誠堅信讀書才能改變命運,他也不斷地以此理念要求和鼓勵自己的孩子們。林至誠教育孩子絕不像賈政教育賈寶玉,而是采取了一種西方化的平等方式,在家裏他是孩子們的啟蒙老師、朋友和引路人。這種教育方式對林語堂的人生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如果說林語堂是一個文化巨人,那也是因為他站在父親的肩膀之上。可以說,林語堂從大山來到鼓浪嶼,身上肩負了父親深深的期望。父母總是把自己沒有實現的願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對於林語堂的父親來說,他的夢想就是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到國外最好的大學讀書。而這個夢,就是從鼓浪嶼開始啟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