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林語堂22(1 / 2)

二十二 人生的高與低

人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應該處於一個什麼位置,人究竟該往什麼方向行走,我們不妨聽一聽林語堂的建議。

永遠的鄉愁

1967年12月11日,林語堂在接受《台灣日報》記者許由采訪時動情地說道:“大約有半個世紀了,我一直沒有回到故鄉,但家鄉一草一木,低首緬想,曆曆如在目前。有時在夢中遊故裏,依然看見門前那清澈的溪流,映出自己兒時的形象。我的故鄉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林語堂還寫了一首詩來表達自己對家鄉阪仔的感戀之情:“我本龍溪村家子,環山接天號東湖,十尖石起時入夢,為學養性全在茲。”詩中的“東湖”即阪仔的別稱,“十尖”“石起”則是阪仔一南一北遙相呼應的兩座名山。

林語堂曾戲稱自己為“世界公民”,他的足跡遍及世界許多國家,但不管何時何地,故鄉的影子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而隨著時間的增長,故鄉漸漸成了一個概念,一個詩意的精神家園,使他的心靈在喧囂而功利的世界中始終保持著一份安寧與沉穩,能夠以農家子的淳樸眼光來觀照自己的人生。關於這一點,我們在他的個人傳記中一覽無遺:

在童時我的居處逼近自然,有山、有水、有農家生活。因為我是個農家的兒子,我很以此自詡。這樣與自然有密切的接觸,令我的心思和嗜好俱得十分簡樸。這一點,我視為極端重要,令我建樹一種立身處世的超然的觀點,而不至流為政治的、文藝的、學院的,和其他種種式式的騙子。在我一生,直迄今日,我從前所常見的青山和兒時常在那裏撿拾石子的河邊,種種意象仍然依附著我的腦中。它們令我看見文明生活文藝生活和學院生活中的種種騙子而發笑。童年時這種與自然接近的經驗,足為我一生知識的和道德的至為強有力的後盾;一與社會中的偽善和人情之勢利互相比較,至足令我鄙視之。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觀念和簡樸的思想,那完全是得之於閩南阪仔之秀美的山陵,因為我相信我仍然是用一個簡樸的農家子的眼睛來觀看人生。那些青山,如果沒有其他影響,至少曾令我遠離政治,這已經是其功不小了。(《林語堂自傳》)

對故鄉的思念,使得林語堂愛屋及烏,晚年在台灣,他時常可以聽到久違的鄉音,這使他非常欣慰,在電影院,女招待不期然而說出閩南話,街上聽路人用閩南話互相揶揄,逛五金店和店主用閩南語天南海北的胡侃,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不亦快哉”的事情。

1962年,林語堂到香港去看望女兒太乙一家,太乙和其夫黎明帶著林語堂玩轉香港,還驕傲的告訴父親香港有山有水,風光堪比瑞士。沒想到這卻觸發了老人心中的思鄉之情,感歎道:“這裏的山怎麼能與我們家鄉的山相比啊。我們那裏的山多麼秀美,水多麼綠啊。有機會我們應該回去看看。”而後又不無傷感地說:“可惜我已經回不去了。”

76歲時,林語堂已至遲暮之年,他的這種思鄉之情卻愈演愈烈,這一年,他在筆下深情地寫道:“家鄉的景色,使我在紐約的高樓大廈之間聽著車馬喧囂,恍然若有所失,我經常思念起自己兒時常去的河道,聽河水流蕩的聲音,仰望高山,看山頂雲彩的變幻。”(《我的家鄉——漳州》)

林語堂終究沒有回到家鄉,他帶著這個終身的遺憾離開了人世。

高地人生

在林語堂的自傳體小說《賴柏英》裏,他係統地論述了生長在大山之間對自己人生的影響:

你若生在山裏,山就會改變你的看法,山就好像進入你的血液一樣……山的力量巨大的不可抵抗。”“山逼得你謙——遜——恭——敬。柏英和我都在高地長大。那高地就是我的山,也是柏英的山。我認為那山從來沒有離開我們——以後也不會……”你生在那些山間,你心裏不知不覺評判什麼都以山為標準,都以你平日看慣的山峰為標準。於是,你當然覺得摩天大樓都可笑,都細小得微不足道。你現在懂了我的意思了吧?對人生別的一切你也是同樣一個看法。人,商業,政治,金錢,等等,無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