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寧並不知道莫菲兒的生命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息息相關,卻也不像以前那樣厭惡日益隆起的肚子,時不時會摸著肚子輕笑出聲,臉上滿滿的都是溫柔。這樣的情況本該讓顧子朝高興,但他如今看著對孩子有些期盼的顧安寧,卻第一次遲疑——有些話,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又或者,選擇放棄菲兒……嗬,為什麼會陷入到兩難的困局?
如果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的話,就兩樣都要。如果做不到,就讓其他人一起陪葬好了。
顧子朝的沉默讓莫菲兒恐懼到了極點。她早就停了藥,但是指標沒有任何好轉,她簡直是被自己親手搬起的石頭砸中,而且可能就被這塊石頭砸死。她當然知道顧子朝一直在為她找配對對象,但為什麼他不直接讓顧安寧肚子裏的孩子來救她?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對顧安寧有什麼樣的感情!顧安寧,她怎麼不去死,她為什麼一天到晚陰魂不散!
莫菲兒焦慮到了極點,也到底沒有忍住,拉著顧子朝的手哭著說她不想死。一開始,顧子朝溫柔安慰,到後來,他的語氣還是那樣平和,但她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不耐。更有一次,她偷聽到顧子朝讓阿東去查顧安寧叔叔的死因……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找的人根本不是她,他會怎麼樣?莫菲兒隻覺得每一天都是那樣煎熬。
莫大偉借著女兒才過上富貴生活,看著女兒越發消瘦的樣子也極為心疼,隻要一想到顧子朝知道真相後的反應,他就不寒而栗。當顧子朝又回去陪伴顧安寧的時候,他陰沉地對莫菲兒說:“菲兒,安寧已經不能留了。隻要她在一天,顧子朝的心就不在你身邊一天,也更有可能知道我們的秘密。”
“爸,我知道,可我能怎麼辦!難道殺了她嗎?”
莫菲兒隻是隨口一說,但看著莫大偉沉吟的麵容,心中一沉。她飛快說:“爸,真的不能這樣。她被顧子朝保護了起來,我們不可能做到。如果被顧子朝知道了,他會……”
莫菲兒想著顧子朝盛怒的臉,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不住搖頭。莫大偉輕歎:“菲兒,我們隻能這樣。如果她活著,我們時刻都會有危險,你的身體更是……但如果她死了,顧先生所有的目光都會在你身上,就算發現你殺了顧安寧,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因為他無法再失去你。”
“爸,真不行,顧子朝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莫大偉狠戾得說:“我知道他不簡單,但他畢竟是一個人,不是神,不然也不會被我們哄騙那麼久。菲兒,他忍心看著你去死,但爸不忍心。一切就交給我吧。”
莫菲兒看著爸爸的麵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輕聲說:“爸,如果我們當初沒有將錯就錯,你說現在會怎麼樣?”
“我會沒酒喝,你會沒學上,就是這樣簡單,所以你不要想什麼‘如果’。一切都交給我。”
“嗯。”莫菲兒輕輕一歎。
……
顧安寧從未想過自己會收到一份包裹。花匠悄悄遞給她的包袱裏,是一張打了馬賽克的她的豔照,還有一份莫菲兒的診斷書,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和莫菲兒可以配對的診斷報告。她想,她終於知道了顧子朝為什麼非要她這個“仇人的女兒”生下這個孩子,甚至不惜放棄對他的掌控。所以說,莫菲兒這個女人已經占據了他的心,讓他都願意為了她放棄許多東西?顧子朝也有陷入愛情的那一天?真是好笑。
隻是,她又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從來,都是如此。
顧安寧以為自己會悲憤欲絕,但她知道真相的時候居然鬆了一口氣,終於明白了顧子朝對她的好到底是什麼原因。她極力讓自己分析當前的局勢:顧子朝到現在都沒有說出讓她墮胎的話,可能是想暗自解決她,也有可能是不想放棄她——嗬,算了,這樣的可能性幾乎是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也算有點良心,打算等她出席了叔叔三天後的葬禮,然後再讓她失去這個孩子,讓她成為莫菲兒的活體藥物吧。
他想的真美。不過,我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的。顧安寧摸著肚子,嘴角微微勾起。
她沒有拿著這些東西去質問顧子朝,而它們也在她出門後就不見了,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看顧子朝不爽的人要來破壞他的計劃。顧安寧安靜地等待著葬禮,換上了黑紗,離開別墅之前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她想了一下,還是把昂貴的海洋之淚放在了梳妝台上,因為她不想在身上留下任何和顧子朝有關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