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曾責備,抱著貓去了寵物醫院,回來後聽見馬綃的叫聲:“你真要為了一隻貓和我生氣?我早說了我討厭貓,你為什麼不把它丟出去,連個品種都沒有的野貓而已!”
養田園貓的人最痛恨別人說野貓二字,他重複了一句“它是中華田園貓”就進書房關上門,直到天亮都沒出來。
雖然結婚是有目的的,但他確實誠心地想過和她白頭到老,母親去世,他還沒從鋪天蓋地的悲傷中掙脫,她就越來越不像他當初認識的那個人。
溫柔賢惠已和她完全沒有關係,成天板著一張臉不說,家務也幾乎不幹,下班比他早卻從來不做飯,漸漸地他開始一天三餐都在公司解決,甚至晚飯後還留下加班,回家後繼續工作到淩晨,如果不是書房裏缺一張床他早就和她分床而睡了。
馬綃並不像他那樣公司和家兩點一線,下班後有什麼娛樂他是不得而知的,她似乎很喜歡逛商場,周末經常幾袋幾袋提回家,就她那點工資顯然經不起如此花銷。剛結婚的時候她就曾要求工資卡上交,他說:“一個月給你一萬五行嗎?”扣稅之後他的月薪隻剩三萬多,給一半還不夠?
馬綃哼了聲:“你月薪不是五萬嗎,為什麼不給我兩萬五?”
顧承冉當然不傻,像他們這樣的婚姻如果毫無保留,他就等著做一個月隻有二百零花錢的可憐人吧,於是雙方又不歡而散。
這些都不算是最過分的,馬綃已經三十歲了,這個年紀的女人最想要的是孩子,而顧承冉的情況並沒好轉,心理治療也一直沒有起色,春節之後兩人間的關係更是達到冰點,某天馬綃攔住他:“你就打算這麼和我過下去?柏拉圖?連孩子也生不出來?”
他自然想到了那個沒成形的孩子,胸口又是一痛,說出的話也冷了三分:“如果你想要孩子,可以去做人工授精,我精子的質量應該沒問題。”
馬綃嘲諷道:“你怎麼知道你的精子沒問題,說不定你就是個死精呢!”
顧承冉低下頭繼續收拾電腦包,麵對這樣的羞辱他都沒有反應,馬綃更生氣了,衝到門口伸手一擋:“顧承冉,你當我是母豬嗎,還人工授精!要生孩子找誰不一樣,我還非要找你了?”
男人淡漠的目光掃過來,她猛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可還是叫道:“我要的是愛情的結晶,而不是用冰冷的儀器製造出的孩子!”
他背上電腦包,輕輕推開她:“據我所知愛情應該是雙方麵的,請問你對我有愛情嗎?”
從她天天上醫院照顧他起,他就知道這個人在沒有聯係近一年的時間裏肯定經曆了什麼,接近他的目的不再單純,他也不介意,畢竟自己也不是為了愛情而結婚的。而相親相愛做不到,難道連相敬如賓都不行嗎?他已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看樣子還是得不到想要的平靜生活。
這樣的相處讓他身心俱疲,棠棠幾次被丟到小區裏,差點就找不回來了,看見他辛辛苦苦把貓抱回來,她的眼神中滿是厭惡,原先溫婉的氣質消失得毫無蹤影,說話也越來越惡毒,到最後竟然罵他:“你就注定當一輩子光棍吧,連硬都硬不起來,還是男人嘛!”
哪怕他對她沒有感情,同一屋簷下的兩個人對峙成這樣讓他對自己的家充滿厭倦,他想到了離開。
這是個讓他傷心痛苦以致絕望的地方,讀書九年,工作四年半,超過十三年呆在這個城市裏,他以為永遠不會離開,這裏就是他一輩子的家了,誰想熟悉的一切成了剜心裂骨的傷心塚。
如果沒有極致的快樂,又何來徹骨的痛苦,這就叫物是人非吧。
曾經的他是那麼深陷在愛情裏,每一天每一刻都巴不得看著她守著她,卻還是必須承受被背叛和被拋棄的事實。母親去世的打擊、狼狽到難堪的婚姻,他似乎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離開這裏,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才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不過才33歲,為什麼好像有過了半生的感覺,沒了父母沒了愛人沒了孩子,連新婚妻子也貌合神離,他所擁有的似乎隻有工作。
在經曆了又一次大吵之後,他說:“我會暫時去北京工作,我們都冷靜一下,想想是不是還有必要再維持這段婚姻,房子你可以繼續住,直到你想清楚為止。”
他想,也許離開上海幾年就可以了,時間能讓人淡忘一切,他什麼時候完全忘了她了,再回來盡一個丈夫的責任,總比像現在這樣兩廂交惡的好。
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帶走,包括小白貓棠棠,上飛機之前他又撥打了那個名為“阿依蘇魯”的號碼,從關機變為空號,好像她從來也不曾出現過一樣。
到了北京後雖然對氣候和飲食有些不適應,但隻要有忙不過來的工作他就滿足了,新的環境新的同事,當初的師弟厲璟文成為了他的下屬,他也終於升為第四級員工,成為受美國總部移動事業部高級副總裁直接管轄的boss級人物,手下近兩百人,卻沒有一個是她。
八月,是他最難捱的時候,北京不會有台風侵襲的困擾,也不像上海的夏天那樣驕陽似火,卻仍然能喚起他的記憶。
已經是2009年了,到了這年九月她就滿25周歲,他還記得自己說過要在她25歲之前娶她為妻,現在他的妻子換成了別人,她也嫁給了其他的男人,她與他或許永生不再相見,這對他往日的深情和諾言來說不啻為巨大的諷刺。
負心的女人不值得惦念,一天一天過去,一年一年過去,她始終杳無音訊,活像幾年前的相遇隻是他自己冒著粉色泡泡的美夢。
曾經為她熊熊燃燒的情火也早已熄滅,火滅了,隻餘灰燼,被風一吹也就散了,留下荒蕪的一片虛空。寂寞、孤獨時常包圍著他,可是哪怕永遠走不出過去的陰影,無法找到能共度一生的人,他也不想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