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予棠當然不會傻乎乎隻問問題,有時會在郵件末尾寫一句中文,早點休息、注意身體,或是我很想你。那麼這封郵件就必然沒有回複,她要是不死心地再發點什麼過去,等來的果不其然又是那個簡單而極具殺傷力的“Fire”。
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思念與關心總該沒錯吧,她苦惱地敲敲腦袋,如果什麼都不說他會不會以為她已經放棄了?難道那樣才是他想要的?
她總覺得顧承冉不會輕易忘卻當初的感情,恨雖恨她,可是愛,應該也有一點吧,不是說有多愛就有多恨嗎,他隻是暫時被恨意蒙蔽了雙眼,總有一天會意識到內心真正的感情,隻要她耐心等待下去。
可是就那麼不遠不近地看著,她根本沒有機會靠近,擅長的撒嬌、裝可憐都派不上用場,偶爾關心那麼一句又立刻被喝止,所能做的似乎隻有在工作上發奮。趕上別人,讓他看到自己的努力和進步,也許他就會對她另眼相看了呢。
第三代手機芯片的交付期日益臨近,顧承冉在郵件裏寫道:目前本項目進入最後關頭,和項目相關的職員請堅守本職工作,兩天以上的請假概不允許,另外我不希望再看見有九點半以後才到公司、六點之前就下班的情況。
整個部門是同時收到他的群發郵件的,權麗妍在內部聊天軟件上和她說:boss好嚇人啊,寫幾個英文就好有氣勢的感覺,要是當麵和我說我都要發抖了。
她知道權麗妍喜歡開玩笑,就回她:他沒那麼嚇人的。
按回車的手卻頓了頓,她了解的隻是三年前的他,而今他確實比之前嚴肅冷漠了不少,歎著氣刪除那幾個字,重新回複:知道他嚇人還不努力幹活?
最近好幾個組在加班,因為總部要求這款芯片比競爭對手早上市兩個月,任務結束期提前,整個部門的壓力瞬間加大,但對公司來說早一天研發驗證完畢是極大的優勢,提早進入市場也就能從競爭對手中搶到更多的客戶,明年的業績也就更加好看了。所以不單是顧承冉時不時發郵件催促,美國移動事業部的大boss也會不停鼓勵大家:離項目完成還有XX天,讓我們共同努力吧。
開會的次數漸漸多起來,有時候一直討論到晚上八點,食堂的飯也沒了,她從會議室出來收拾東西,遠遠看了看那個熟悉的位置,人早已不在。
她餓著肚子忙到九點才離開,隨便買點吃的往租住的小區走去。像她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身邊沒有護花使者,住著十平不到的地下室,一個燒餅吃不飽,回去還要泡包泡麵,連自己都覺得挺可憐的。可是呢,這可憐是自己造成的,要怪也隻能怪她當初的不識時務。
沒有意識到他的好,自以為錢是萬能的,可是錢隻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卻不能帶給她往後幾十年的幸福生活。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卻把錢擺在比他更重要的位置上,再加上所謂的民族、親情,使她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選擇打掉孩子投奔Nurbol的懷抱。
所以現在的委屈是必然的,欺騙、隱瞞、背叛,她做盡了壞事,報應還是來了,真主將她墮入火獄,讓她深受求不得之苦。
那一晚她抱著膝蓋哭了很久,而顧承冉也罕見地做了一個夢,夢境裏他開著車停在斑馬線前等紅燈,而她恰好慢悠悠從麵前走過,像是有感應一樣朝左扭頭,就那麼一直一直望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似乎是道不盡的愛恨別離,他死死握住方向盤任自己溺斃在那樣如泣如訴的眼神裏。
綠燈亮了,後麵一陣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他慢慢踩下油門,車子向前滑行,逼得極近她才邁了一步,車子險險從身邊駛過,他恍惚看見一道淚水緩緩從她臉頰上滑落,後視鏡裏映出車流中嬌小的人影,她站在兩條車道中間,身旁的車呼嘯而過,那樣單薄的身子仿佛風一吹便會跌到,而她始終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任淚水橫流,卻不發一語。
驚醒後他捂著心髒的位置在黑暗中枯坐良久,淩晨三點半起來磨了壺咖啡,心神不定地往杯子裏加了三勺糖,卻依然嚐到了濃濃的苦澀。
※※※※※※※※※※※※※※※※※以下是小番外※※※※※※※※※※※※※※※※※※※
聶予棠早上起來的時候有點遲了,梅拉古爾端上早餐後毫不客氣地說:“昨天Nurbol又不在你還起來那麼遲,哼,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好事!他說要你準備一下晚上參加一個慈善酒會,晚禮服要酒紅色的,好配他的領帶,還有,最好身上多噴點香水。”
這最後一句肯定是她自己加上去的,Nurbol不至於說話那麼沒品。這個梅拉古爾一直看她不順眼,嫌她和她心愛的小主人Nurbol在家世上一點都不匹配,婚後的甜蜜期連一個月都不到,蜜月過後Nurbol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生活,一周頂多回家兩三次,其他時間想必相當豐富多彩。
聶予棠並不在乎這些,和他結婚說到底就是為了錢,Nurbol滿足了她對丈夫的全部要求:英俊、富有、是哈薩克族,但是呢,婚後的生活卻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
因為沒有感情,她對床上活動絲毫沒有興趣,再加上每次必戴套,更增加了疼痛感,而他顯然也並不享受,幾次之後就失了興致,以致她結婚近兩年還是沒有懷孕,在家裏的地位日益下降,連老保姆都能給她臉色看。
說到讓她多噴香水,她扯了扯嘴角,無非是嫌棄她每天回來時身上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可無論多麼不受待見,她還是有她的作用,Nurbol外麵的女人不少,卻沒有比她漂亮的,有時候哈薩克財團的聚會就必須要有她這麼一個會哈薩克語有哈薩克血統的花瓶。
出席各種社交場合,給他長臉,這似乎是她唯一的作用了。而遠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個男人,如果她嫁的人是他,生活會有什麼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