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庫在外城,坐馬車要多半個時辰才能到。
那糧鋪掌櫃的並不認識嚴清歌,是以走之前,嚴清歌帶了嚴府的管家同去。
路上,嚴清歌並沒有說自己的目的,一直保持著緘默,進了鋪子,糧鋪掌櫃聽管家講了嚴清歌身份,巴結道:“不知道大小姐來有什麼事兒,盡管吩咐小的。”
嚴清歌一伸手,道:“將鋪子的賬目拿來我看看。”
她一張口就要看帳,那掌櫃的偷眼給管家使眼色,不知道嚴清歌是什麼意思。管家笑罵道:“老胡,亂瞟什麼,大小姐要看賬本,還不快拿來。”
因為是小店,糧鋪的賬本不算厚,每日的出入量也就那麼點兒,嚴清歌隻看最近幾日的,幾下就翻完了。
她放下賬本,道:“以往嚴家嚼用,也是糧鋪送來的。但我看鋪子裏上等精米的存量不多,碧梗米,紅粳米這些更是沒有,倒是穀子有五千石左右,糙米兩千石,粗麵一千石,細麵五百石,其餘雜糧豆子各幾百石。對麼?”
那掌櫃的立刻道:“是是是!大小姐看得明白。那碧梗米、紅粳米隻買來給府裏用,不朝外賣,上次采買是三個月前,所以這三個月賬本上沒有記。咱們店裏出入量不大,店裏有這些米麵已然夠了。年裏買米麵的人少,所以才存下了,到過完年開賣的多了,會再少三分之一。”
嚴清歌哦了一聲一聲,合上賬本,道:“從今日起,糧鋪就關上吧,隻進不出。”
“什麼?”不但糧鋪掌櫃,連管家都愣住了。
嚴清歌這麼做,是有思量的。
馬上就要打仗,別管戰火燒不燒的到京城,糧價上漲是必然的。
她記憶裏,和北地之戰,打了近三年。那時候海姨娘持家,嚴淑玉又是準太子妃,時不時來往宮中,嚴家不曾短了吃喝,但她也聽說過外麵民不聊生的可憐情形。
嚴家百十口人,嚼用可不是小數目,就現在糧店裏的這些糧食,精打細算了吃,頂多夠一年。嚴鬆年不頂事兒,若她還不管,嚴家要餓死大半兒人。
“大小姐,你這麼做,可有理由?”管家小心翼翼的問道。
嚴清歌淡淡道:“今日清早我接到信,北蠻來襲,聖上大點兵,你們年紀都不小了,也經曆過幾次打仗時的情形,覺得我做的可對?”
掌櫃的管家的手都抖起來。
這幾年皇上南征北伐不斷,糧價其實一直都不算便宜,但因為是主動出擊,軍糧總還在預算中,並沒有對糧食的價格造成太惡劣的影響。
可是被人打過來,就不一樣了,嚴重的時候一城一城的餓死人。
“老奴這就去辦!”那掌櫃的立馬一口答應下來。
嚴清歌又囑咐道:“收來的糧食多了,便分批朝莊子上和嚴府送去。現在才過完年,想必臘肉幹菜這些也能收到不少,這些東西多多益善,能買就買。”
“是!其餘生活用品,老奴也會買一些備著。聽說府裏麵蓋了幾間小廚房,多挖出不少地窖,想必放東西的地方不缺。”那掌櫃的福至心靈,想起嚴清歌去年的“糊塗”命令,忍不住在心裏豎大拇指,大小姐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嚴家四五間鋪子,隻有這一間是經營米糧的,剩餘幾家沒什麼相幹,她便不去了。
出了門兒,管家跟在嚴清歌後麵,道:“大小姐,老爺那邊你不要擔心,老奴自會去周旋。”
嚴清歌不但叫糧鋪關門,還讓人繼續采購,這是隻出不進的買賣,少了進賬,多了支出,嚴鬆年這樣目光短淺的,一定會大發雷霆。
嚴清歌微微一笑:“你周旋?隻叫他找我就是了。”
才過了沒幾天,嚴鬆年果然主動來了青星苑,滿臉的怒氣騰騰。
“孽女,你給我出來!”嚴鬆年站在院子裏,怒火衝天的說道。
今早上他才起床,聽見院子裏熱鬧的不像樣,出去一問才知道,是鋪子裏送糧的來了,滿滿的四大車,近百袋細米白麵,正被下人們往小廚房的地窖裏背。
一問之下,嚴鬆年才知道,糧鋪早就關門不賣貨了,但還在繼續收,收來的糧食那邊放不下的,就運來嚴家地窖裏。再一問收來的這些糧食的價格,嚴鬆年鼻子都氣歪了——居然那麼貴,比之前收糧的價格,貴出去兩倍還要多!
待他問明白是嚴清歌的吩咐,他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嚴清歌想要借著這件事摟錢。
嚴清歌正在屋裏繡花,聽見嚴鬆年的喊叫,淡定的走出門,明知故問:“父親所來何事?”
嚴鬆年啪的一聲,將一本賬本摔向嚴清歌腳下,橫眉冷目:“這是糧鋪送來的帳,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