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黑,但因為下雪的緣故,半夜時分,還是能夠影影綽綽的看清楚東西。
到後半夜的時候,嚴清歌都沒睡著,披著衣裳坐在床頭,等丫鬟們通報樂毅和樂軒的消息。這一場雪下的奇怪,總讓嚴清歌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尋霜和問雪輪流守在外頭院子門口,迎著風雪等消息,嚴清歌這會兒也不敢心軟叫她們歇著,隻在心裏記下,等過了這一關,給她們兩個各自發賞賜。
豈料一直到天亮,都沒有等到一點兒消息。中間尋霜和問雪還去了好幾趟顧氏的院子打聽,那邊也對樂毅和樂軒的行蹤一無所知。
天亮起來了,嚴清歌帶著熬出來的黑眼圈,去到顧氏那邊。
顧氏也是滿臉疲憊,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對嚴清歌道:“你來啦?我已經叫人去喚妍娘了。哎!軒兒這孩子,昨晚上是他新婚第二天,就是不回來,也要遞個信兒啊。”
妍娘是徐氏的名字,嚴清歌聽了,不知道該接話說什麼。現在最緊要的,不是樂軒和樂毅沒有傳消息回來,而是他們八成遇到了大麻煩,所以才沒機會傳消息回來。
兩人正說話間,徐氏被幾個丫鬟扶著進來,她眼窩帶了深青色,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昨天三個人在一起其樂融融,歡笑連連,今天則是每個人都愁容滿麵,就連孩子們的玩鬧都沒有引起她們的注意。
吃過中午飯,嚴清歌扛不住了,靠在大椅子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她被人喚起來,還沒睜眼,便大聲道:“是舅舅和軒哥回來了麼?”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徐氏和顧氏的臉。
“他們還沒消息,你先回去睡吧,我們兩個也撐不住了。”顧氏臉上也憔悴的很。
以往樂毅不管去哪裏,都會告訴她去了哪兒,大概幾時回來,就算回不來,也會派人及時告訴她。但這回卻透著危險。
不過以往那麼多大風大浪,樂毅都過來了,顧氏在心底裏相信,這次丈夫和兒子也不會有事兒的。
作為屋裏現在輩分最高的人,她一定要撐得起這個家。
嚴清歌睡了一會兒,比睡前還要乏,整個人都打迷迷瞪瞪的,愣神的厲害。
幾個丫鬟攙著她回到自己屋裏,她躺在床上便睡著了,再醒過來一夜都過去了。
“舅舅和軒哥還沒消息麼?”嚴清歌沙啞著嗓子問道。
尋霜和問雪你看我我看你,尋霜撲通一聲跪下來,道:“大小姐,剛剛有人將舅老爺送回府了,他身上受了傷。表少爺……表少爺沒回來,聽說是給蠻人捉走了。”
嚴清歌那些似有似無的疲憊睡意頓時煙消雲散。
她心口似乎被重錘砸了一樣,披頭散發朝外走,連鞋子都忘了穿了。
“大小姐,大小姐您穿上衣服再出去啊。”尋霜和問雪著急的趕過去,但嚴清歌跑得快急了,一眨眼就衝出屋子,身形矯健的朝著外麵奔去。
別看平時嚴清歌似乎動的不是太多,實際上體力比尋霜和問雪好多了,眼看一時半會兒是追不上了。
她們兩個趕緊一個拿了厚重的皮毛大氅,一個提著嚴清歌的靴子,臨走前還抓了個銅婆子在手裏,出門循著嚴清歌在地上踏出的雪痕追過去。
一夜過去,風雪將昨天清掃過的院子裏又堆了厚厚的一層,嚴清歌的腳印在雪地裏印的深深的,小巧玲瓏,能看出圓圓的五個腳趾的形狀。
她在裂刀一樣的刺骨寒風裏奔跑,竟是一點兒都沒有發覺到冷,她的腳和身子,已經完全被凍麻木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再跑快一點。
顧氏屋裏,一片不詳的安靜。
若平時這時候,顧氏院子裏的人早就起了,丫鬟們來來往往的打掃,取東西,顧氏的門也開著。
可是今天,顧氏的屋子門扉緊閉,也不見一個人隨便走動。
嚴清歌撲到門前,大力一推,將兩扇大門一並推開,顧不得關上,便旋風一樣衝了進去。
門口本守著兩個小丫鬟,剛想說什麼,但是一看到嚴清歌的形象,頓時住嘴了。
她披著一身屋裏才穿的薄棉罩袍,能從圓領處看到裏頭的薄薄中單,腳下更是赤裸著,沾染著新鮮的白雪,進屋後迅速的融化,變成了點點水珠。
她的腳凍得通紅,手上和臉上也紅了一片,但是她好像沒感覺到一樣,朝屋裏走去。
掀開內室簾子,一股暖烘烘的熱勁兒撲麵而來,嚴清歌的手上和腳上才恢複了些知覺,覺得刺痛的厲害。
床上躺了個男人,還在昏迷之中,他剛毅的臉龐上不見了平時的爽朗,隻留下深深蹙起的眉頭,和灰白失血的唇,看起來憔悴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