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迎著已經不如剛才那樣的陽光,略有些蕭條的朝監禁自己的屋子走去。
這回元晟跑到這裏來,太子不多久肯定就知道了。今後他再見元晟,便難得多了,但卻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太子的書房,元晟正坐在一個比他還要高的圈椅上,滿臉好奇的看來看去,一雙小腳懸空,在空中這兒踢踢,那兒踢踢。太子坐在書桌後,專心的批閱著奏折,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屋裏多了個孩子。
平時伺候太子的桃兮,並不在屋裏,唯有朱六寶彎腰拱背的站在元晟坐著的椅子後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護著元晟。
朱六寶早就知道這孩子的身份了。
隻是太子執意如此,他這做奴才的,當然不會多說半句。
幸好,太子現在最看重的是元側妃生的孩子元堇,太子對元堇的功課抓得很緊,才這麼大年紀,就時常給他講朝政上的事情了。將來得承大位的,必然是元堇。隻要不混淆皇家正統血脈,元晟這小東西,留著給太子解解悶,又有什麼關係呢!
朱六寶心裏打著好算盤,當然對元晟更是和顏悅色。平日裏哪怕太子不吩咐,他自己也常叫人給元晟送去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一般都是小孩兒家愛的吃的玩的,最好能夠將元晟養成個紈絝才好。
元晟不太坐得住,在椅子上呆了一會兒,自己跳下地,喊道:“父親大人還要多久!晟兒要出去玩兒。”
太子頭也不抬,淡淡喚了一聲:“朱六寶!”
朱六寶趕緊一把抱住元堇,不讓他亂動亂喊,柔軟黏熱的大手掌捂住元晟的嘴,將他抱回到椅子上,對著他耳朵熱乎乎的哈著氣,小聲道:“小殿下呦,您快點兒乖乖的坐著吧,千萬別出聲兒了。太子殿下忙著天下大事呢。”
他聲音帶著太監獨有的尖銳,語氣裏滿是詭秘和恐嚇,聽起來像是鐵絲,刮在元晟的心頭,讓他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好像受到極大的驚嚇一樣,一雙小拳頭緊緊握住,揮手一拳打在要抱他的朱六寶臉上。
朱六寶給他正打在眼珠子上,疼的沒忍住,悶哼一聲,坐倒在地。
小孩兒家手沒個輕重,朱六寶那隻眼瞬間看不見了,隻覺得天旋地轉。
“啪”的一聲響,是太子重重將筆扔在桌麵上。
太子站起身來,黑眼珠裏全都是莫測之情:“來人呐,把六皇孫帶回鳳藻宮,禁足一年!”
“父親大人,我不要!我要見那個人,我要見跟我很像很像的人,晟兒要找他玩。”元晟的脾氣差的很,立刻大叫起來。
“禁足三年!”太子的聲音裏,前所未有的帶上了怒氣和冷意。
朱六寶疼的渾身冒汗,雖然眼前看不見,還是跪地磕頭:“太子殿下,六皇孫殿下不是有意的,小人位卑身賤,這點傷不在意。”
但太子卻死死的盯住兩個奶娘都摁不住的元晟,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半句話都不說。
這還是朱六寶伺候太子這麼多年,頭次看到他情緒失控。
至於太子情緒失控的緣故,朱六寶再清楚不過了。
太子對元晟下的心思,比對他其餘任何一個孩子都多,但是元晟對太子卻並沒有很親近。而且這孩子的性格太無法無天了,小的時候還能說是活潑,現在大了,簡直可稱囂張。
最傷太子心的,是元晟才頭回見炎修羽,就口口聲聲喊著不要跟太子呆在一間屋裏,要去見炎修羽,這是太子絕對忍不了的。
朱六寶雖然眼睛疼,可是心裏麵卻升起來一絲狂喜之情。
他知道自己是個閹人,不能幹涉朝政,可是他同時也是個男人,同樣有著男人想要操控天下的欲望。
在太子身邊呆久了,他知道有時候自己也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就譬如說,如何讓這個身份不能說的元晟失寵。
亂踢亂鬧的元晟到底年紀小,雖然極力反抗,到底還是被幾個聞訊而來的奶娘死死抱住帶出去了。
禁足三年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如果真的執行下來,元晟這輩子可就廢了。在年幼時候就因為犯錯給禁足三年之久的皇家子孫,不管他做的到底是什麼,注定背負上一個大汙點。哪怕太子膝下的孩子隻剩下他一個,大臣們也會建議從宗室中另選明君而繞過他。
即便如此,朱六寶還是覺得不保險。
太子屋裏冷清下來,唯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你下去歇著吧,養好了再說。”太子終於恢複了寧靜,看了看整個眼白已經因受傷充斥滿恐怖血紅色的朱六寶,道。
朱六寶磕頭謝恩,乖乖倒退著出去。心裏在思量著:有空也好,有了時間,這幾天他剛好能做上幾件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