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和史淑聊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作為前朝過來的老人,史淑對於先朝的興衰得失自有自己的評價,但是讓張定最為記憶深刻的,還是臨行前的一句話。
“當年石崇鬥富,也不過用麥苗充作韭菜而食,今日涼州所作,比起當年更加奢靡百倍,外有強敵,而不整軍備戰,大禍將至啊!”
對於這句話,張定倒是有些不以為然,追求更好的生活,是每人人最基本的要求,不可能因為自我的內省而使得外敵自動消失,張定一直很反感在對外戰爭失敗之後對於自身近乎戕害式的反省,魏晉的自我和灑脫,才應該是中華文明流傳下來的自信,孕育的隋唐氣度才是萬國來朝的天朝上國的態勢,而不是像個女子似的,每日糾結於繁文縟節,或是義理經學之中而無法自拔。
一一拜別過眾位大人,張定打道回府,隻是剛出了靈鈞台前的階梯,便看見一群饑民圍住了正在傾倒殘羹剩飯的家奴,眾人搶奪之下,有些剩乍掉在了雪地上,一些人迫不及待的直接趴在地上,如同狗吃食一般,****著這些美味。
“這!”
張定心中隱隱作痛,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身後跟隨的新配發給張定的侍衛則是不以為然,張定奇怪,問道。
“這些饑民,姑臧城中多嗎?”
“回大人,城中這些人眾,這些日子多了許多,據說都是從金城一帶逃難而來的,大人若是看了心煩,我等將其轟走如何?”
“不必了!”
張定十分掃興,姑臧城的饑荒竟然比起自己想象的更為嚴重,隻是這麼多的饑民為何無人管理,而且,自己明明看到金城渡口一帶,向往姑臧運糧的隊伍眾多,為何,為何反而還是有如此多的饑民在這裏?
“這麼多人挨餓,為何無人管理?”
張定騎在馬上,問著侍衛。
“回大人,按照朝廷的規矩,自然是各個郡縣的官員,管理各個郡縣的人丁,這些人中,有很多是從中土逃難而來,有些還算是當年的世家,隻是破落到今日,也是和賤民無異了,而更多的,則是金城一帶今年遭了兵禍的民眾,金城無力供養,因此乞活於姑臧。”
“乞活!”
張定心頭又是一陣,當年遍布中原大地的乞活人群,為了不被餓死而聚集起來的華夏子民,隻是沒想到曾經自認為的漢家樂土,竟也有了這些人。
“那就沒有官府管理,無人放糧賑濟?”
“大人說笑了,眼下姑臧城中,一石糧食可以換上十匹好布,大戶人家但凡有些存糧的,都是把糧食儲存起來,有了糧食,想要什麼都可以換到,為何還要賑濟?”
“那我看南市一帶,不是開倉放糧的熱鬧嘛?糧食都去了哪裏?”
“嗬嗬,大人,您是不知道,這借貸糧食,可是要拿房屋,耕牛,或是值錢的器物作為抵押的,小戶人家除了田地什麼也沒有了,涼州周圍皆是荒漠環繞,但凡好一些的土地,都是被大戶人家占據了,小戶人家如果不想被餓死,隻有拿好地去換糧食,這還算是不錯的,若是田地一般的,那麼隻有賣身為奴了,眼下,兩石糧食就能夠換一個女孩,不過,大人若是想要換得的話,可以再等一等,等待來年春荒的時候,一石糧食,就能換到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