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這樣的毫無影響讓離陌禦感到一陣無力的悲傷,在忘緣的心底,淨雲庵與皇宮並無差別,即便是這座曾經滿是他們柔情的宮殿,也一樣。
站立在忘緣的身後,離陌禦眸中沉痛地凝視著盤坐在蒲團上的忘緣,那纖瘦的背影,一抹素白,單調得就如同隔離塵世繁華一般。
明明是近在咫尺,卻讓離陌禦感受著遠遠相隔的惶然,無法觸及來自天邊的遙遠,“若瀟……”
離陌禦的聲音低沉,他凝眸望著忘緣,喃喃自語地喚著。
逃避了三日,沉寂下所有的憤怒,卻揮之不去那滿腔空洞的悲傷,每時每刻地侵蝕著自己的心口。
仿若不曾聽見,寢宮內靜謐得隻能聽到忘緣手撚佛珠,碎碎而言的佛經聲。
“柳若瀟!”離陌禦冷聲開口,他緊閉著雙眸,眉頭蹙得很緊,薄唇抿出的弧度有著幾分陰冷。
忽得,忘緣手撚佛珠的指腹一頓,閉上的眼緩緩地睜開,平靜的目光看向前方,起身,忘緣轉身,屈身行禮,“貧尼忘緣見過陛下。”
“……”眉頭一抖,離陌禦倏然睜開眼,他直視著忘緣,複雜極了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忘緣的身上,一瞬不瞬,半響,才幽幽開口,“為何不承認你的身份。”
“貧尼……”
“別和朕說沒用的話,就單憑你這張臉,就足以證明你的身份!”還沒等忘緣答話,離陌禦粗魯地打斷,死死地盯著忘緣。
曾經的柳若瀟傾國天下,絕美的臉龐令人過目難忘,而身為榮寵六宮的瀟貴妃,見過她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即便隔離二十載,能夠認出她的人依舊存在,更何況有個長相與她極為相似的太子離夙的存在。
“臉?”忘緣微笑著反問著,她素手搭上自己右臉頰上那處極為深刻的傷疤,微垂著眼簾。
離陌禦噎住喉間的聲音,懊惱的神情從眼中閃過,“朕……”,頓了頓,找不到任何的言詞去解釋方才的話,他看著忘緣觸及臉上傷疤的手,心痛至極。
“若瀟,朕會替你報仇的,你相信朕!”
“相信?”忘緣垂著的眼簾裏,微冷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歸於平靜。
“對!相信朕!”離陌禦似乎找到了信心,他殷切地看著忘緣。
慢慢抬起頭,忘緣放下手,撚著手中的佛珠,“陛下是一國之主,信與不信,不在貧尼,而是萬民,也請陛下莫要做令萬民失望之事。”
握緊身側的手,離陌禦緊抿著薄唇,看著忘緣這般軟硬不吃的模樣,惱怒之際,他上前拉住忘緣的手,道:“跟朕來!朕替你報仇!”
“陛下。”忘緣手腕反轉,驟然間脫離了被離陌禦掌控的手,一臉淡漠地看著前方。
“好,朕不碰你。”離陌禦僵硬地縮回手,他艱難地扭頭,邁步而出,“跟朕來。”
高大背影,一身尊貴的明黃色,卻有著無盡的悲涼。
忘緣微微頷首,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也隨之上前。
細碎的步子,踩在皇宮內的青板石上,微微灼熱的陽光照耀下,素白的身影與明黃色的身影一後一前,交相輝映。
甘泉宮,離國曆代皇後的宮殿。
“就是這了,若瀟,朕馬上就替你報仇。”離陌禦停下腳步,他轉頭,目光灼灼地望著忘緣,帶著殷切。
忘緣抬頭,看了眼宮殿口,那奢華的門匾上,偌大的“甘泉宮”三字映入了她的眼簾,隻是一眼,忘緣便是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跟著離陌禦的腳步,踏入甘泉宮內,當年奢華富麗的皇後宮殿,如今卻是三步一防守,五步一持刀,重兵把守的甘泉宮就如同一個銅牆鐵壁的囚牢一般,陰沉得令人感到壓抑。
離陌禦推開寢宮的大門,他站在門口,轉頭,眸中閃爍著期盼。
忘緣踏步,她走了進去,隨著離陌禦來到了內室,一眼便落到了那四肢被束縛在鳳床上的女子,曾經送她下地獄的傅思涵。
不可一世,高傲驕縱的傅家女,如今卻比起破布還難看,骨瘦如柴,兩眼無神地被捆綁著,一身泛黃的中衣狼狽不堪,若非那蠟黃的臉上還依稀可見的五官有些熟悉,忘緣還真當認不出這人竟會是傅思涵。
“你看,若瀟,朕替你收拾了這個賤人,朕替你報仇了!”離陌禦兩眼閃動著激動的光芒,俊逸的臉上有些猙獰,痛快地看著傅思涵那副不堪入目的模樣。
抿了抿唇,看著離陌禦那副姿態,忘緣微微蹙眉,她的視線重新落到鳳床上,與傅思涵投過的視線交織,後者從迷惘轉為震驚而後又變得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