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幾下之後，車窗緩緩搖下來。封寒北端然安坐，靜靜地看著我，身上的髒襯衫已經換成了幹淨的一件。
“還不走？”我整個人淋得和落水鬼似的，一說話生澀的雨水都滴到了嘴裏，“再看我就要收費了。”
他看著我，手放在車窗上不自覺動了動。我注意到他食指的指腹上有兩道新鮮的傷口，看上去像是被什麼給劃傷的。
見我的視線轉移，封寒北隨即收起手指，改為握拳的樣子，“上車。”
沒有什麼猶豫，我就順從地上了車，反正逞強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車開的不疾不徐，我躺在座椅上，絲毫不在意身上的水滴答落下。他這種有錢人，也不會在乎多換一套車飾的吧。
明明隻是隔著半米不到的距離，我和封寒北之間的氣氛卻降到了冰點，似乎隔著千年寒冰，什麼都無法穿透它。
駛到了人跡漸多的街口，我便出聲，請司機靠邊停車。
司機停是停下了，卻沒有解開門鎖，等著封寒北發話。
沉默一路的封寒北終於動了動，他似乎有點欲言又止，最終化為了飽含深意的眼神，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無所畏懼地回看過去。
他說，“陳荼，你就那麼缺錢嗎。”
“哈，你說呢？”這種搞笑的問題隻換來我一個幹笑，“要不是缺錢，我能任由你和駱雪菲折騰一回又一回？”
空氣逐漸凝結，我的表情漸漸冷漠，一字一字吐出來，“別他|媽用那種眼神看我，你不配審判我。”
偽裝的耐性漸漸破碎，阻隔情緒的冰山已經被融化，我必須趕緊在失態前離開。
手不停地拉著門把，我大聲說，“開門，我要下車！”
一個大力地按住我肩膀，強迫我轉過身去。再看去，冰霜爬滿了封寒北的臉龐，他總是樂於將我逼進死角，步步不讓，“我許你走了嗎。”
那隻大掌簡直是烙鐵，燙得我皮肉都發痛。我立刻甩開它，語氣難以控製，“滾開，別碰我！”
他宛如個上帝般，俯視蒼生，“你不是有錢就行嗎，有什麼挑三揀四的？”
“真抱歉，你和你的好妹妹卻不配，”如果語言可以有形狀，此時我吐出的一定都是尖銳的冰錐，恨不得往他的心坎裏紮，“你們這種罪人的善心，還是留著喂狗吧。”
罪人這個名詞，一下子令封寒北變了臉色。我真是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厚的臉皮，還能做出這種無辜惱怒的表情。
“你真是該去當演員，現在影帝肯定是你的。”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從口袋裏摸出那張照片，橫亙在麵前，“怎麼，這種軍功章是在表彰自己的演技了得嗎？天天看著，你都不覺得良心不安？”
“陳荼，你給我放開！”今晚第一次，男人的語氣變了樣子，他盯著我兩隻沾滿汙泥的手指，恨不得親手剁了。
這種嫌惡的視線，說不紮心是騙人的。可是我越紮心，反而越高興。
當著他的麵，我將那張照片從中間撕開。一道，一道，直到隨成片片，扔在了他懷裏，“拿去吧。”
呼呼，男人的呼吸急促起來，耳根也漸漸變紅。他盯著那張照片，足足半晌都沒有說話。他痛心一張照片的時間，甚至遠遠超過了痛惜我這個人。
良久之後，他伸手按下了車鎖按鈕，聲音已經嘶啞。
“滾。”